“你听到了吗?六叔公走了。”老爸突然在电话中跟我说起来。
“哪个六叔公?”我惊奇地问道。
老爸就和我说起那家人的位置,我才知道。其实,那就是辈分上的叔公,但是走在路上都不认识了。要不是他有个儿子和我差不多的年纪,外号叫“老抽王”(应该是他皮肤黑黑的,名字又有“柱”字,“柱”和“抽”在我们家那边同音,叫着叫着,就变成了“老抽王”)。
他那个调皮的儿子,在我们这一辈人中,是一个混世魔王的存在:成绩不行,行动鲁莽,身上有着一种痞性。因为不是一路人,我也只是听闻名声、知道其人,但是连点头之交都没有。当然,他也不是主动惹事的人,像我们这种不惹事的小孩子,他就算凶也不会找我们麻烦。小时候,喜欢去对门的叔婆家摘枇杷,我常常给她带曾孙子,所以,她对我格外照顾。有一次,我在树上爬着,叔婆听到声音,走出来骂道:“谁家的小混蛋,来偷我枇杷啊?!”
“是我啊,叔婆,我摘两个尝尝。”我停止了攀爬,看着下面的叔婆说道。
“哦,是强子啊,上树小心点哦。”树下的叔婆交代了一声,继续回到房间里去忙了,嘴里还嘟囔一句:“我以为是老抽王来了呢。”
这个事情,我已经模糊了,要不是很多年后,老妈提起来,我还真的已经忘记了这个事情。
还有,我们村那边有几棵栗子树,应该有上百年了,几个人抱都抱不住。每到冬天,我们都会去树下捡栗子,权当小朋友的零食了。大人比较少去捡,所以,那里都是小朋友的天堂了。 而老抽王却能爬到树上去,用长长的竹篙帮忙敲下栗子,当然,他也说好了,底下捡的人要给他一点“分成”。我在远远的看着,没有参加他们的“盛宴”,毕竟,爬上去还是很有性命之忧的,不知道家长们知道后,会怎么样打骂。
六叔公还是有自己难能可贵的品质的:一家人都是很勤劳的人,所以早年间,他们几兄弟都住上了大房子,要么就是起了混凝土房,要么就是上下厅的大土房,反正,比我家肯定富裕了多。
以前,我家有一点梯田,在山的另一面,每次去那边,都要从六叔公的门前经过,爸妈们常常和他们有招呼打,但是都不会进屋的。只去过一次,也是老妈带我去那里种花生,母子两个被雨淋了一身,在他家躲雨罢了。很不巧,那次天气真的太恶劣了,我在过山坳的时候,差点被雷劈了。而我到六叔公家,叔婆就叫我们进去避雨,他家的瓦盖的炸物房也被风掀开了一个口子。那是唯一一次进他家,一想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在青春期的时候,男孩子的饭量是很大的,大概是十一二岁的时候,我端着饭盆在一边干饭。“老抽王”的邻居,一个老伯母看到我,就说:“真的是红颈的鸭子一样,可以吃那么多。”后面她转头和老妈说:“我那边的老抽王也是这样哦,吃完饭,能扛了动一整袋的稻谷上二楼晒了。”“那很不错哦,男孩子到这个年纪就是这样的......”
我不理她们的日常讨论,只专心的干我自己盆里的饭。
等到初中毕业,“老抽王”就没有什么消息了,听说是早早步入社会闯荡了。过了很多年,听说他在汽修厂混得不错,有些月份可以拿到上万的收入。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他确实是一个比较社会,又比较勤劳能干的人。这个社会,只要你能努力,不能说能跨越阶层,但是也不会总是在最底层一直徘徊,当然,有些不可避免的苦难除外。
没想到,这次又是听到了他家的祸事,叔婆癌症住院,六叔公在广州服侍了几个月,田地里的作物也只能交给其他几个兄弟帮忙打理了。刚刚接叔婆回到家,他应该是想着给家里增加一点鸡苗,也就是在买鸡苗回家的路上,骑着三轮车撞上了电线杆,翻车到路下去了,据说,还看到他起身起捞掉进河里的三轮车,只是,到了医院就进了ICU,抢救十几天后还是走了。
享年58岁,在我们老家算不上长寿,按照习俗,我们那边把60岁叫做“上寿”,没有过60岁过世的,都是“短命鬼”了。可是,很多人都看不出是“短命”的样子,也在五十多的坎上就没了。前两年,有两兄弟也是意外而逝,都是那种勤劳肯干的人,也是在干活的时候,突然就发生意外撒手人寰。放在二三十年前,也有这样的事情,但是,那时候村里面还是一片朝气的,有着大把的青年人。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年轻人都出门去读书和工作了,让我们那个山村只留下了一些不愿意远离的老人。他们的逝去,给我们已经不再年轻的村庄更加暮气沉沉。
我想,六叔公的家庭因为他的离开,肯定是会雪上加霜,只是不知道,叔婆还能不能坚强地去战胜病魔,在没有伴侣的人生路上再走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