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阳了”的第五天。
我躺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左右感觉缺些什么,我总该记录一下了。
上周五晚上吧,吃完饭便感觉一阵阵头晕,小雨密密麻麻地落在校服上,我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
可没过多久,愈发晕了,心里就总有点惴惴不安。时不时抬头看看前头挂的钟,笔下的作业也不完全能入眼了,抱着个水杯一边喝一边压住那股奇怪的感觉。
快到九点的时候,班主任急急地进了教室。雾气攀在他的眼镜上,口罩上沾了不少细水珠,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在讲台上站定后,他平复了一下气息:“现在立马安静地收拾书包,做好回家的准备。”
此言一出,教室里一片哗然,不可控的声音比比皆是:“我们班混管异常了?”
“还以为要被困到期末,能回家了!”
……
我看着一桌肚的卷子,一个头两个大。
有点吵,整个三楼都处于混乱之中。同学们一边传着试卷,一边询问着老师要带回家的内容。老师被问得耐不住了,愤怒地让大家冷静写,才总算安静了。
作业刚写了一半,我也无心再写,实话说,我恨不能立马飞回家,不仅因为生理上的不适。
一切收拾妥当后,我静静地打开了一本外国小说,难得有时间看书,现在刚刚好。
九点刚出头,外面又骚动起来,我好奇是什么事,便向窗外看了看——年级组的老师搬着几个大箱子,行色匆匆,从走廊上经过。
又是有了什么紧急情况呢?我心道,不过我未多想,接着低头看书了。
九点一刻,老师再次进班,手里拿着几个盒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上,巴巴地望着,各有各的想法。
秒针滴答滴答,小说被我平摊在桌上,我在等他发话。
“同学们,政策调整了,不会放了,目前没有特殊情况不回家,阳了的同学回家隔离一周。”他此话一出,我心口一窒,头好像又晕了几分。“我报到名字的留下,是混管异常的。朱晓婷,徐……现在班长来发抗原试剂盒,请同学们跟我一起做。”
我脚步有些发软,虚虚地挪到了讲台上,接过他递来的盒子开始发。我感觉我有点乱,包括我的视线,不知道从哪飘到哪,又从哪飘回。
班级里一片沉寂,仿佛刚刚只是一场梦。心存怨念的同学不知如何发泄,把收好的书包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开始放空。
终于发完了,我坐在座位上,打开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抗原检测完后,忐忑地等待结果。
一条杠,没中招,我松了一口气,可我前面的同学是两条杠,我又提起一口气。
回宿舍的路上风有点大,我的不适更明显了,学校对面的小区亮了很多盏灯,忽远忽近地闪,看起来很温暖。
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我一切都好,抗原结果正常,别担心,保护好自己。说完之后我就爬上床睡了,睡衣都没换,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保持所谓体面。
熄灯没到五分钟,教导主任来敲窗:“请同学们注意,明早八点之前不要出宿舍,八点之后回教室整理东西,准备回家。”
整个宿舍全是抑制不了溢出来的尖叫声。下铺的舍友听罢,在床上扭动了约莫半分钟,床被她弄得嘎吱作响。我的脸很烫,贴着枕头,想制止却发不出声音了。
她们实在太兴奋,你一句我一句聊到了半夜,全然忘却了熄灯之后不讲话这条规矩。
那个晚上我没睡,我的身体仿佛置身于熔岩中,烫得可怕,而我却冷得发抖。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度过这波煎熬的,只是满脑子想着妈妈煮的鸡蛋茶,家里温暖的大床。耳边的聒噪从来没停下过,我只好侧躺着,一手堵着耳朵一手放在脸颊上,帮着降温。
我自认为我挺坚强的,也没能忍住流了两滴眼泪。
第二天早上起床,世界颠倒在我眼中,从上铺到地面,我缓了好久好久。艰难地把行李塞进箱子中后,又强撑着将其从二楼运下去。
到了家,妈妈早已请假在厨房里为我下面,我的心有了归宿,丢了书包就瘫在沙发上。妈妈又煮了红糖姜茶,准备了热水袋,忙前忙后,还不忘把温度计递给我。
“三十九度三,走,妈妈带你去拿点药。”妈妈念念叨叨,她的心疼我看得出。
去医院检测,意料之中的阳性,医生叔叔笑着安慰我:“青年人抵抗力强的,烧退了就没事了,别担心。”
医生诚不欺我,躺床上受了妈妈好几日喂养,终于也精神起来了。
今天是同学们返校的时间,虽群里通知时,家长们一致决定返校,但真正坐到了教室里的只有那八九个,上课时声音都显得空空荡荡。
中午我实在坐不住,出去做了个核酸,也为返校做准备。
路过花店时,我的心催着我带一朵向日葵走,我听从了,乖巧地站在阿姨旁边看她包花,有些雾霾在被驱散。
回家后看见妈妈又在厨房里为我煮茶,我才恍然明白这朵向日葵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