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莲城(68)

这是我的第二次从学校出逃。第一次是上小学二年级,那时我刚从老家来,因不适应学校教学而在上学路上溜号了。但这次不一样,我只是借一个正当的理由隐逸一下,它注定是短暂的。

比起人来,我更喜欢和大自然对话。自然界的万物都没有什么曲里拐弯的心思,它们是那么纯良又温厚。风,它轻轻地拂着我的脸,把上面成串的汗珠一点点擦拭掉。柳树,舒展绿色的长臂,热切地向我打着招呼。小鸟们,则在不停地叽喳、啁啾、咕咕,说着各种各样我听不懂的语言。扑棱,一个有着彩色翅膀的鸟儿在我眼前倏忽飞过……

当我顶着一个大红脸推开家门后,正在收拾碗筷的爸妈都吃了一惊。我连忙告诉他们自己是来拿身份证的,马上就走,还要赶下午的课呢!

正说着,我一眼看见桌上剩下的饭菜,是白菜汤和馒头,不觉咽了口唾沫。妈妈问我中午吃的什么,是不是没吃饱。我说吃的面片汤。妈妈让我再吃点。我摇摇头,说吃饱了。

我有个怪习惯,就是吃米饭时大人不能给我加饭。如果爸妈觉得给我盛的饭少了,想再添点,哪怕只是一小勺,我都坚决不再吃。所以妈妈有时就让我帮着拿个碗什么的,趁我走开时再添上。这是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的。

其实我一直没跟爸妈说,我的这个习惯跟他们也有关系。第一次妈妈给我添饭时,我确实不想再吃,可妈妈坚持要添,我就生气了,把饭碗一推——罢饭了。以后爸妈总拿这件事为例,说我不喜欢添饭。从此以后,这也就真成了我的“习惯”。哪怕没有吃饱,我也坚决不让添饭——我知道自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知女莫若父母。爸妈对视一眼,没有继续劝我。我找到身份证以后,爸妈一人提着个塑料袋子过来,说给我捎了点水果和面包咸菜。这回我没有推辞。

爸妈跟我一起下楼。在短短的路程中,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争着问我昨晚睡得怎么样,和同学处得怎么样,老师教得怎么样……我避重就轻地说了几句。爸爸若有所思。到楼下后,爸妈把袋子挂在自行车两边的把上,嘱咐我路上慢点。

我跟他们挥手告别。骑得老远了,一回头,爸妈还站在原地……

自行车两边把上的袋子摇来晃去,这回明显骑得吃力了。在路过军营门岗时,一边的塑料袋突然卷进了车轮里,我停下车子,使劲地往外拽着。正在站岗的海军小哥哥看着我的窘样,冲着我呲牙直乐。我有些懊恼,心里埋怨着爸妈。

快到学校时,我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再打开那个卷进车轮的塑料袋,顿时一阵心疼——那七个西红柿大都咧开了嘴,红红的汁液流了出来。

我拿起一个西红柿,三口两口就吃进了肚子。一口气吃了四个。一个带着西红柿味的饱嗝从嘴里冒出来,再伸向袋子的手便有些迟疑。可是,华欣,还有“玻璃眼”,看到这几个破相的水果,她们还不知该怎么取笑我呢!索性……

我摸摸胀鼓鼓的肚子,感觉都喘不动气了。

一路飞骑进了校门口。刚回到宿舍,上课的铃声就响起来。我飞快地朝教室跑去,西红柿化成了汤在我肚子里直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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