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店里的溜溜装在一个透明玻璃瓶里面,圆不隆冬,五颜六色,十分好看又非常具有诱惑。一个溜溜的价格是五分钱,但我却一个也买不起。我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但明显能够感到在我上学这几年,家里越来越缺钱。父亲开始在小卖店李二爷那里赊账,盐、酱油、醋、洗衣粉还有他顿顿少不了的酒,一一记在李二爷的账本上。每到过年前几天,李二爷拿着本子开始挨家挨户要账。父亲会打开柜子,把头伸进柜子里面,翻弄半天,拿出一个红布包,里面包着他卖粮食、卖鸡鸭蛋一点一点攒下的钱。还掉李二爷的账,他会把钱反反复复数上好几遍。我站在一边,看那厚厚的一沓钱,从下到上面额依次递减,最下面的钱是10元,上面画着一群昂头挺胸、目视前方的人,父亲说那叫大团结。大团结上面是5元,画着一个头上戴前进帽、眼前一副墨镜的工人。在5元上面是2元,上面也是一个戴着帽子在机器前忙碌的工人,再往上依次是1元、5毛、2毛、1毛、5分、2分和1分,另外还有一堆一分、二分和五分的钢镚。父亲边数钱边盘算,办年货需要多少钱,买种子需要多少钱,我上学费用需要多少钱,红白事随礼需要多少钱,交电费需要多少钱,打米需要多少钱、应付村里各种摊派需要多少钱……算来算去最后是一声唉叹,又他妈白忙活一年。他的这一声叹,也浇灭了我讨要零花钱的打算。没有零花钱,玻璃瓶里的溜溜就永远到不了我的手。我记得那时候大部分人家都不算富裕,但孩子的零花钱多多少少都有点,这些零花钱多数来自过年串门走亲戚得的压岁钱。翠萍、大牛、西瓜皮他们过年时候或多或少从直系长辈那里得到一些压岁钱,虽然大部分被父母收缴了,但还会有点零头掌握在自己手里。而我呢,没有一个可以走动的直系亲戚,也就没有压岁钱。当然,作为礼尚往来,父亲也免去了给其他孩子的压岁钱。只不过,一无所获的是我。好在我的人缘不错,大牛、西瓜皮、三角眼买溜溜的时候,顺便分给了我几个。也就是这么几个,让我有了参与角逐的资本。我刨溜溜技术也不赖,赢得最多的时候,有满满一口袋。我把赢到的一部分溜溜分给大牛、西瓜皮和三角眼,算是还一还他们的人情债。虽然我没有钱买溜溜,但我还是在伙伴们的帮助下,感受到刨溜溜的快乐。
还有一些游戏依旧就是游戏,不赢房不赢地,但我们仍旧乐此不疲。
比如,我们踢毽子。那时候毽子基本上都是用马鬃和大钱来做。马鬃家家都有,大钱也不算稀奇,有老人的人家一般都能翻出几枚,实在找不出的话,用自行车上的垫片也可以,再没有的话,用螺丝帽也能凑合。我的毽子是父亲做的,用的是两枚道光通宝和一绺马鬃。我们踢毽子一般都是直踢,少有盘踢或跳踢的。玩法就是一个一个轮着踢,看谁踢的次数多。我最多的时候踢过一百多,当然还有比我最厉害的,我们班的跳马猴子能踢二百多。与我们踢毽子相对应的是女生踢口袋。口袋用布缝的,里面装着苞米粒,一般用几种不同颜色的布块缝,看起来花花绿绿的,很新鲜。翠萍踢口袋本领一般,确切说很差,别的女生一次可以踢几十个,她也就能踢几个。我经常在围观的时候,嘲笑她几句。她气急了,就拿口袋扔我,但次次都被我抓在手上,然后扭头跑掉,故意引她在后面追着我要。
比如,我们下棋。那时候象棋、军棋、跳棋还都是稀有之物,偶有家里条件好的学生买来玩,由于规则比较复杂,一时半会也不容易弄明白。我们玩得最多的是一种叫下五道的游戏,棋盘可以在地上,也可以在书桌上,用树枝或笔横竖画上五条线。棋子可以是土块、树棍、石子……就地取材,但双方棋子不能一样,否则不好分辨。我们还玩一种叫动物棋的游戏,棋子是圆形卡片,上面印着大象、狮子、老虎、狼、老鼠等十几种动物图案。棋盘也是横纵交叉的五条线。有时候买不起动物棋,就自己找块硬纸壳,用圆规在上面均匀的画出一些圆形,再用剪刀沿着圆形的边线铰出圆片,用笔在圆片上面写上动物名称。那时候大家棋艺都差不多,谁胜谁负有一定运气在里面,谁也不能说谁的水平有多高。
其实那时候玩的游戏还有很多,如跳格、翻绳、撞拐、端火盆、打飞机……我们每天的课后时间基本上都在游戏中度过,有时候玩到了乐而忘返的地步,以至于逃课甚至逃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