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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四点十分醒来,周边寂静,偶尔传来隔壁人家窃窃私语的声音。那声音时断时续,是中年的儿子在劝慰老年的母亲。醒来,也不开灯,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心事,才起身去卫生间里洗漱。水管里流淌出的水略带有温度,并不是往日那般冰凉。洗手净面之后,回到卧室,坐在桌前,开始更新此日的公众号。内心踏实笃定,没有丝毫怨艾,时光终于把我打造成一个沉默寡言的女人。
诗人穆旦说:“我爱在冬晚围着温暖的炉火,和两三昔日的好友会心闲谈,听着北风吹得门窗沙沙地响,而我们回忆着快乐无忧的往年。” 还是在小时候,祖母喜欢拢一盆炭火放在土炕上,我们这些幼小的孩子,在冬日寒冷时候无法发出去散养,只能一个个被“禁”在家里,写家庭作业,玩纸啪叽,欻嘎啦哈,弹杏核。在我们弄出的各种嘈杂声响里,祖母沉默不语,手里仿佛有干不完的家务活。空闲时候,她会坐在热炕头上用玻璃锤子纺麻绳。纺好的绳子绕成一个个圆圆的线团,日后用来纳鞋底。家里的每个人过年的时候都会有一双新鞋穿。我作为长孙女,也有一双。
小时候的冬天总是很冷。阳光好的午后,祖母会放我们出去玩一会儿。也不许走远,只能在房前屋后和村里的小伙伴玩。祖母家大门前有一条小河,春夏秋三季水流欢畅,可以在里面抓到小小的银鱼儿,或者抠泥巴做成摔炮儿,偶尔也被心灵手巧的女孩子们做成餐具,放在一起玩过家家。冬天河水结了冰,叔叔们自制了冰车,带我们在河面上滑冰。小一点的孩子坐在上面,大一点的在前后拽或者在后面推。笑声不断。童年的美好回忆可以治愈一个人的一生。
黄昏时候,被祖母喊回来,站在门口,等待祖母用笤帚疙瘩把每个人身上的尘土敲打干净。炕上火盆里的灰烬还有余温。盆沿上放着几个烤熟的地瓜和土豆。偶有也有落花生和爆米花。那简直是孩子们的节日了。一个个围在火盆边,一边烤手一边吃烤地瓜,很快,手和嘴巴都变得脏兮兮。祖母见了,免不了唠叨几句,然后端来温好的热水,让孩子们自己洗干净。
乡村的夜晚总是很安静。偶尔不知谁家一声犬吠,引起满屯子的狗一起大声地叫。等狗叫声平息之后,外面只剩下了呼呼的北风吹动屋檐上的茅草声。而在这些声音里,炕上的孩子们最初还不肯老老实实地睡觉。祖母会小声地呵斥。慢慢地,有一个孩子就睡着了,轻轻地打着鼾。鼾声也会传染,很快一屋子里的人都睡着了。屋子里的老鼠们开始出来活动。我总是最晚睡着那个。可以清晰地听见老鼠抓挠棉布门帘的声音。我却不怕。只静静地听着。偶尔故意咳嗽一声。但那鼠儿亦是不怕我的。
整个童年都这般度过去。那时候总觉得时光缓慢,假期总是很长,恨不得冲破那寒冷的边界线,日日逃逸在广阔的天地里。只有成年之后,每每回忆童年,才知晓那段时光是最美好的。那时候小,不知道什么是忧愁,不用担心吃穿用度,自然有大人们在承担和料理着这一切,幼小的心灵里没有多余的糟粕。只有考试成绩出来之后的几天里会有彷徨,而其余的时间都是在玩。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视,却不觉枯燥无趣,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如果把笔墨放缓,还可以写出更多的片段。
这一时,把思绪从多年前的回忆里抽离出来,我又回到这个当下。忽觉这个当下也已经是余生最年轻最值得记忆的一个时段。人总这样,稀里糊涂过当下,却用太多的时间来回忆过去。人竟不自知,应该把每一个当下都活得精彩一些,这样既丰富了人生又丰富了阅历。且等自己真正老去的时候,把这些往事都拿出来咀嚼吧。那时候,眼里一定有隐隐的泪花。
我们的童年,我们的青春,如同老家门前的那条小河一样悄悄地干涸了。然而我们童年的影子还一直定格在那里,风吹不动,雨浇不软,时光把它们雕刻成一首首诗歌,镶嵌在故乡的黑色泥土里,等着我们去吟诵,去高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