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从前慢
半夜迷迷糊中,我就听到窗外不时传来的雨滴声,因着几次看都是晴空万里,便没想着那沁人心脾的雨丝会坠落。约么六点的时候,我拉开窗帘瞥到远处路面上发白泛光的地方,才意识到真的是落雨了。纵然我是喜欢雨天的,尤其是这个调休的早晨,但心里遥想着远方家乡的麦田,却再不愿有这诗人般的情致了。
刚过小满,早种的麦子基本已经可以下镰了,当然十几年前那个曾经梦想的机械化已经来了,再不用起早贪黑磨刀弄镰,再不用个子刚过架子车就要在麦茬地里转运麦捆,可于烂黄熟透的麦子来说,是遇不起这诗意的雨的。
我分明记得,每年夏收的时候,雨都会不期而来。母亲慌慌张张从家里走到地里,再从地里赶回家里,好似这样就能找到收割机一样。而之所以这样,一是怕这一料麦子被雨淋了而发芽,二是担心新麦交不了、吃不到。这个时候往往就成了每年农村里最热闹的日子。
但急归急,很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见识过的那些年夏收,也不曾见过谁家麦子烂在地里生出芽来。现在一想,那些所谓的忙忙活活好像对农活来说,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反倒是那些心大心宽的人,农忙没误,没操多心,日子还安适惬意地过着。
大人是忙的团团转,小孩则因这忙假,也多了不少的乐趣。像我这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大多,他们有的用麦秆插在“黑婆娘”后面看它拉着长长的麦秆游走,有的跟着大孩子学着编蚂蚱笼,有的把麦秆当吸管尽情地吸着橘子粉水,有的戴着草帽翘着二郎腿躺着架子车上感受着夏收时一望无际的丰收来……
这家忙罢那家忙。勤快的人家已经开始摞麦秸岌了,一个人在下面用叉往上送秸秆,一个人站在上面匀平踩实,时不时还在上面跳一跳,约么一上午的功夫这麦秸岌就初具形状来。讲究的人会用竹竿敲打敲打四周,让那些虚的麦秸掉落下来,再修修边幅更好看一些。那个以地为生的年月,农村人看哪家人仅凭这些,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这小孩子总是有贪玩的,大概每年都有人捅篓子。不是这边大人们在忙时远处隆隆黑烟麦火而来,就是那家麦秸岌被人跳塌了,抑或是碾麦子的牛车不知啥时走了。虽然我做的并不多,但见识的也算不少,而不管怎样演绎出的趣事都算与这个季节有关。
当然,也有这家不小心割了邻家的麦子、那家拉了别家麦捆等等之类的等等之类的事,也许是因为这麦子养育着农人,总会有乡党们因为那和麦子有关的事交恶,有的还真成了世愁,一辈子相互不搭理起来。可于我们而言,全当热闹一哄而散时,早已到九霄云外,就像不曾发生一般。
拾麦子、编烟锅、烧麦茬这些带有时代烙印的经历,好像与这个世界渐渐远了。而那些深入我的血肉的生活点滴,却随着每年的节令而不时闪现,那是我们这些经历过多的农村后生们一辈子忘怀不了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