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种念旧的动物。吃过什么,闻过什么,见过什么,在某一时刻总会回想起。
也许别的孩子童年时父母都在身边,又或者跟着爷爷奶奶,然而我和表姐却是跟着外婆长大。
外婆家在村里,我们去还要爬二十分钟的山坡,所以哪怕是山下有小商店,我们也很少下山买吃的。乡镇都是每五天才有一次集市,我和表姐都是掐着时间算好它的到来。每次,在前一个晚上,我们都会激动得无法入眠,幻想着第二天要买的东西。
而外婆总是天一亮就出去耕地,回来后要收拾好东西才能背着背篓带着我俩走去集市。有时我们可以在路上搭到顺风车,有时只能看着从集市回来的三轮车,心里干着急。我们总嫌外婆磨磨蹭蹭的,集市都要结束了。外婆总笑迎着说“别急,会赶上的。”
到了集市我们一定要在水果小贩对面的那家摊位上吃上一碗,隔老远就能闻到飘来的香气。今天是饺子,下次是葛面,再下次就会是米糕了。他家种类不多,我们却吃不腻。之后从桶里舀起一碗水就“咕咚”下肚,随手抽了抽纸就拍拍屁股走人,因为外婆总会提前付好钱在买肉的地方等我们。
回到家中发现自己什么也没买,只是肚子又大了一圈,最后只能懊悔地等着下一次集市。我们知道,外婆将一箩筐的东西都锁在了储粮室。她只会在每次集市回来和做饭的时候才打开那扇门,我俩只能远远地看着里面泛黄的灯光和外婆走动的身影。
从储物室飘出来的味道很浓郁,不亚于高档酒店餐桌上的美食。它又是一种很质朴的味道,质朴到只是大米、谷穗和米糠。它不是经过加热逼出的气味,也不似香水般提出了精华,它只是散发着与生俱来的香味。我描述不出它的香气,只知道自己喜欢那味道。
有时我们听话,外婆准许我们进去,当我们问到什么这么香时,她会从里面拿出几个果冻几包小饼干,然后夸我们狗鼻子。我们总期盼着午餐的面条,原本我们也总嫌弃水煮白面,而外婆用一包康师傅泡面和集市上称来的普通挂面,总能做出一种让人回味无穷的味道。
我们还总习惯外婆的“茄子腿”,不知道是外婆取的名还是我与表姐这么喊的。那时我们不爱吃饭,于是外婆将茄子做成了整的一根,哄着我们说是大大的像鸡腿一样。后来的我也尝试过,惊奇于我的茄子光吸油都变成金黄色的了却不变软,而外婆的茄子松软有汁却不显油腻。竟不知那时的外婆总有这么些好点子。
我原本以为现在的我不会再被小时候的把戏哄骗到了,可是在这疫情期间我被困他处不得归。看着视频里,舅舅带着他的小孩回归外婆的家,当年的面条摆在了餐桌上,当年的茄子腿也还在餐桌上。
我多想再次尝到那份熟悉的味道。我不甘为我发明的味道给了别人,我想回去了,我想那里的味道,想外婆了。
黑吃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