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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芳快速地走着,抬头一看,远处红绿灯口,半空中隐约出现了一列滚动的红字,红字越来越大向前推进。梅芳透过近视镜片,准确地认出了那是六路车前面的电子屏幕。那高高长长的熟悉的蓝色车身迅速向前驶来,眼看着就要绕过广场上的老黄牛雕塑,奔向对面的终点站牌。
梅芳着了急,这是最后一班,错过了可就大麻烦了。梅芳撒开两腿百米冲刺般地跑起来,边跑边举起右手,朝着远处的车猛挥。不知道是转弯减速,还是司机看到梅芳的招手示意,车速明显慢下来,但仍然在梅芳到达之前稳稳地停在了站点。
这时,梅芳还有大概一百米的跑程。近五十的梅芳虽然跑得气喘吁吁,心咚咚直跳,但也不敢停下。她眼睛盯着那车,心里祈祷着千万别开动,一定要等她,马上就到!腿上就越发地加了劲儿,蹭蹭蹭地几大步跨到车的前门边。
梅芳两手拽了车门,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抬脚踩踏板上车,边掏手机边轻轻拍了拍胸口。那里的东西扑通扑通地跳得又急又重,仿佛要夺腔而出。
“哎呀,累死——我了!”歇了歇,梅芳看了看司机师傅,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真怕你——不等我——就走!”
“这不是在等你呢!站着等你三——千——年!”浑厚的男低音悠悠地从玻璃做的隔断后的驾驶座那儿传来。梅芳一听乐了,好温暖好幽默的司机。
这是梅芳第一次注意到六路车的这个特殊的司机。
“妹妹你要做一只绝情的雁
哥哥做胡杨等你三千年
生也等你死也等你
等到地老天荒我的心不变
妹妹我等你三年又三年
才知你去了个地方叫永远
你说别等我别等我
可我怎么忍心让你守着孤单
我翻过了雪山来到了草原
只为在你出嫁前再看你一眼
说好了要一起到海枯石烂
难道你忘了我们发过的誓言……”
……
“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 胡乱地说话 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 狂乱地表达
我迷醉的眼睛已看不清你表情 忘记了你当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拉着你的手放在我手心……
“就算我心狂野 无法将火熄灭
我依然相信是老天让你我相约
如果说没有闻到残留手中你的香水
我绝对不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就想着你的美 闻着你的香味
在冰与火的情欲中挣扎徘徊……”
那一路,梅芳把身体靠了椅背,闭了眼睛,一路听着动人心弦的情歌,恍若回到了年轻时代匆匆岁月,心莫名地兴奋激动,沉寂多年的死水似乎泛起了阵阵涟漪,流出了开心的忧伤,痛苦的甜蜜,繁杂的单纯……
二
后来再坐车,梅芳就注意看这个司机,他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直直地在头顶聚成一堆,一根根竖立着向上生长,显得桀骜不驯。额头上从中分的发际线处伸出一条蓝紫色的线,指向鼻尖,不知道是画的还是纹的,或者是天生长的。他不是很能说,但默默无声处总给人温暖和帮助。
冬天,寒风呼啸,早上六七点天还没有全亮。城里的几个老师就已经乘坐早班车上班了。终点站离梅芳学校有点远,这位司机会在绕老牛塑像时中途停下,让她们几个先下车。这实在是方便很多,梅芳因此少走了好大一截儿路,最主要的是会提前几分钟到校,吃饭签到的时间会宽裕很多。有时她们会跟司机开玩笑:“你索性送我们学校门口吧!”他会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是有监控看着,那倒是可以的!”
有一次,梅芳有事儿没在终点站上车,尽管天天坐,半路上哪哪有站牌她还是不太清楚。过了一处叉道口,远远看见六路车过来,梅芳忙退到路边朝着司机挥手。司机踩着刹车“吱”地在她不远处停下。梅芳心中一喜,紧跑两步上了车。
“天天坐,不知道站牌在哪?”嗔怪中透着关心,仿佛在训斥自己人,梅芳抬头一看,啊哈,又是他。要知道,一般的司机是不会这么无原则却讲情面地给路人停车的。
再次发动后,车子左转,走了不到五十米,到了一个站点,司机又一次停车。
唉,真不好意思,梅芳心里说,有点歉疚,但更多的是感激和温暖,还有小小的骄傲。
这个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