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徐小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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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初春，爱人和我两人从乡下来城里租了房子卖菜，晚饭蒸了一锅芹菜鸡蛋素馅大包子，我刚起了锅，爱人便心急火燎地拿碗盛了几个往外走。我问他给谁送去？他说给房东大哥大嫂送几个尝尝好吃不。我说，咱蒸的这包子连点肉腥都没有，人家可能不喜欢吃。爱人说，吃不吃是人家的事，蒸出来热乎乎的送过去这是咱的心意。我一想也对，大家都在一个院里住着，以后打交道的地方会很多。乡下人没啥稀罕东西，忙中偷闲蒸一锅大包子就是我们最大的奢侈。
我们租了他们的偏房，房东大哥大嫂住正屋。爱人把包子送过去，房东大嫂送出门，谢了再谢。
大哥大嫂都在肉联厂上班，每天下了班他俩手里不是大哥提了一兜排骨就是大嫂提了一堆猪肉香肠。我看着眼热，每每嘴馋的时候我会抱怨爱人，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吃个肉饱呀！爱人笑笑，开玩笑似的说，会有的，肉肉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于是我便也笑笑，笑着去整理明天要去卖的菜。
这天下雨我们收摊早，剩下的韭菜没卖掉，再放一晚上怕是要黄，我和爱人商量不如自己吃了吧，拌上鸡蛋和粉条咱们蒸一锅大包子，顺便再送一些给房东。爱人说，行，这回你去送。
半个小时后包子出锅，我用竹筐拿了十多个送到房东房间里，大嫂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我说咱们都在一个院里住着，不用这么客气。我转身刚出屋，大嫂追上我，拿了几根猪肉香肠塞到我端来的竹筐里，我说这怎么行？大嫂很豪爽的说了句，拿回去吃吧！
于是，那天爱人和我拿起来香肠各自在手里抱着啃了一根，这是搬到城里第一次吃香肠，香，确实香。
不知是消化不了那香肠还是晚上擦洗身子受了凉，当天晚上我就开始胃疼。第二天爱人看我胃疼得厉害，他说我自己出去摆摊你在家歇歇。爱人了解我胃疼的时候歇一歇就好。但是房东大嫂家有个小男孩很调皮，他怕这孩子打扰我静养，从外面帮我锁了屋门，我就悄悄地在屋里躺下了。
忽然，我听到房东大哥大嫂在院子里说话，大嫂说今天好不容易歇班中午不做饭了，让大哥把昨天我送过去的包子吃掉，她带孩子出去玩。大哥说，我才不吃呢！没一点肉腥不好吃。大嫂说，乡下人，舍不得买肉，你不吃我也不想吃，拿出来喂狗，咱带着孩子出去吃。
我从床上爬起来，隔着窗户看到大哥端了昨天我蒸的包子“啪啪”倒在了喂狗的瓷盆里，大嫂递过来一条毛巾让大哥擦擦手，大哥擦了手对大嫂说，走，咱去下馆子。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蒸过包子。卖菜两年，即便爱人再想吃，一次我都没蒸过。爱人问原因，我说没原因，不想蒸就是不想蒸，想吃自己去外边买。
一个偶然的机会，有朋友拉爱人去外地做生意，我回农村老家种地看孩子。几年的时间爱人他们赚了一些钱。爱人说用这钱在城里买套房子，孩子马上要上一年级，城里教学质量高，让孩子去城里上学。我问在哪个地段买，爱人说就在原来咱租房子的地方买，那里搞拆迁，平房都已盖成大楼房了。
搬进新房去住的一个月，有一天我提了菜刚到小区门口，后面不知是谁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头，是曾经我们卖菜租房子的房东大嫂。 大嫂胖了很多，比起十年前几乎要重了几十斤。大嫂看我还是那么瘦，问我怎么保持的，我说没刻意去保持，并且还那么能吃，可能天生就长得一副单薄的模样，穷，都是小时候在农村没好东西吃造成的。
大嫂笑笑，是你不喜欢吃肉，人吃肉多了就胖，就像我，年轻时吃肉太多，现在身体各方面都不行，血脂血压什么都高。
你家大哥呢？我问大嫂。大嫂说，肉联厂被收购在家歇着呢。
我怔住。几年的时间，我们彼此都有了改变，但似乎什么也没变。
爱人做生意四下求人去贷款，风里雨里，南方跑了北方跑，何曾在家歇一歇去陪陪父母与妻儿？
生活，就这样向前走着，慢慢地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