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的农历12月17日,在位于江西上饶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村,一个小婴儿呱呱落地。这就是我。我出生的地方,叫余村庙,很小,小到地图上都没有这个地名。这里也很偏,偏到打开门就可以看见山;这里很寂静,静到白天你都可以听到门前小溪流淌的声音;这里很美,美到你不想离开;这里也很穷,穷到现如今村里看不到年轻人,因为年轻人都外出讨生活去了。那个年代,这里更是穷乡僻壤。听母亲回忆,我出生的当天,父亲还不在家。当时的父亲,刚从部队退伍回来,经乡里乡亲介绍认识了母亲,他们几乎是闪婚,因为那时候,爷爷已生病在床,农村一直有冲喜这样的说法。婚后的父亲,在我三伯的帮忙下,在三伯所在的国营企业里做临时工(那时候,人口流动没有这么容易,能当临时工还是因为父亲识字且当过兵)。就这样,我出生了,来到了这个美丽的世界,开始了我的生活。
五岁前的记忆已几乎模糊,隐约中只记得那时候爷爷最终因癌细胞扩散,最终离开了人世。既然小时候的事情已经忘却,那就从小学开始写点东西吧。
1989年的9月1日,父亲送我去上学,记得很清楚,学费是12块钱,当然也不是什么正规的小学,毕竟在乡村里。那时候,村里的小学也不是很像模像样,老师数量也不足,基本都是村里的高中生在代课。于是为了方便村民,一二年纪的孩子是不到村里的小学上学(革畈小学),而是被安排到了庙里开始启蒙教育(是不是很新奇),那时候在庙里,一二级的孩子加在一起不到二十个人,一般上午教一年级,二年级的孩子做作业,到了下午,换作一年级的孩子做作业,二年级的孩子上课,整个班级只有一个老师。上下课铃声是用一块破铁吊在树上,然后老师用一根钢筋使劲的敲打,发出的声音就当是铃声了。
村里的孩子野习惯了,根本受不了约束。记得我上了一天的学以后,第二天直接告诉我的母亲,我不想上学了,理由是上课的时候不能说话。为此,母亲追着我打,幸亏门前的小溪上有两座石板桥,将门口的马路与对面的小道联成了一个环,整整半个小时,母亲硬是没追上我。那天,我就真的逃学了。自然,晚上的时候,我的晚餐被父亲拿去喂了猪,我也被父亲打成了竹笋炒腊肉。那时候我甚至以为,天底下最可恨的人,就是我的父亲。直到那年冬天的一场大雪,我才明白原来严厉的父亲也有温柔的一面。
那年的雪,出奇的大。将门口的小路全部覆盖,虽然我家离那个上学的庙只有不到一千米,可年幼的我,肯定无法独自去上学。早晨打开门,看到门口白皑皑的一片,我都急哭了。这时的父亲,从厨房里走出来,一手拿着火笼,一手抱起我,把我送到了学校,还把火笼留给了我。等到中午放学的时候,我发现,竟然从学校到我家门口,雪地上已经挖出了一条宽约20厘米的康庄大道,直通我的家门口。自然,我知道,这是父亲的功劳。
小学的我,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终于以优异的成绩从小学毕业了。考入镇中学,并且进入了镇中学的特训班。那时候,我看到了父亲脸上的笑容和骄傲,自然我也看到了余村庙以外更大的世界。
1994年,我12岁了,升入了初中,开始了独立的生活。因为家离镇上有二十里地,自然我必须住校才能继续学习。第周日我必须从家里挑十斤米和一瓶咸菜去学校,首先将米换成饭票,然后每天用饭票去食堂打点米饭,就着从家里带来的一瓶咸菜开启我的一周生活。那时候的条件真的很苦,由于长期吃那黑的发苦的咸菜,致使我长期便秘,连拉出的大便都是黑的,可见那玩意能有什么营养价值。所幸在离学校五里地的村庄,父亲有一个表哥住在那里,那个表伯母又是个非常热心的人,我几乎隔三差五可以吃到他送给我的一些蔬菜,那个时候,蔬菜对于我而言,就是极品佳肴。
可能是那时候过的很苦,所以我学习非常勤奋,初中的三年,我在班上成绩一直位于前列,并且还代表学校去参加过全国的数学、物理奥林皮克竞赛,虽然没有拿过什么好名次,但也算是让我开了眼,也认识了这个世界真的很大、很美。终于从镇上到了我们市里。也认识了更多很努力的同龄朋友,跟他们一起学习,一起成长。
97年的夏天,让我难忘。因为这一年,我初中毕业了,面临中考,也算是一个命运的转折。填报志愿的时候,母亲希望我可以报考师范学校,将来可以回村里做一名受人尊敬的人民老师,然尔早已被外面的世界所吸引的我,面对偏僻又贫穷的家乡,我又怎么会愿意回去呢?我想考高中、上大学,用知识来改变我的命运。然尔面对一贫如洗的家,还有尚在跟我在同一所中学上学的弟弟(并且弟弟学习也很刻苦,成绩一样的优异),我不能过于自私,我只能选择中专,尽快出来工作,以减轻家庭的负担。于是,我选择了中专,但没有遵照母亲的心愿,而是选择了省部属中专。很快,中专的成绩出来了,我以总分589分(满分690)的成绩被南昌林业学校录取了。通过自己的努力,我终于到了省城,见到了更加辽阔的天地。
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天空不作美,下起了大雨。江西农村的夏天,原本就是多雨的季节,多日的雨水早已冲坏了村里到学校的小路。父亲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学校,坚持陪着我去,不知是父亲有先见之明,还是苍天眷顾。那天,如果不是父亲的陪伴,我可能根本无法安全抵达和返回。在路过被雨水冲坏了的路段,父亲总是蹲下身,让我爬在他的背上,然后背着我趟过水面。被雨水冲洗过的水底,下面早已是坑坑哇哇,父亲深一脚浅一脚,走的基是艰难 。或许是我太重了,或许是父亲也有点力不从心了(父亲30岁才有的我)。那一刻,我知道了,父亲的不易、男人的不易、生活的不易。长年的农作早让让父亲的腰受了伤,也让爱好唱歌的父亲变得越来越沉默。当然,这一次,我相信父亲是高兴的、开心的,毕竟这一次,作为儿子的我,让父亲在村里抬头挺胸了。这一年,也发生了很多让人悲伤的事情,同样的这年夏天,对我挺好的一个外公(妈妈的叔叔)因肺癌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也永远失去了一位爱我的长辈。同样在这一年的秋天,受人尊敬和爱戴的奶奶也因病医冶无效与世长辞。
成长的过程很是快乐,同样成长的过程也伴随着痛苦。
97年的国庆,我在父亲的陪同下,到了南昌,开启了我新的学校生涯。我的户口也从那个小村庄迁到了省城南昌(那时候上学是要迁户口的)。从此,我不再是农家的孩子,我是非农户口。当时的我,当时的父亲和母亲不知道有多开心(当时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伤心)。在南昌的四年,我就像放飞的小鸟,在这里跟随新的朋友、新的同学一起学习、生活。快乐的时光很短暂,转眼跨世纪了,自然我们也该离别了。
原本入校的时候,我们是属于国家统招进校的,是包分配工作的,在校的四年里,由于国家体制的改革。我们的前途全部变化了,一直幻想将来是国家干部、公务员的我们,一下子被体制给全部改没了,毕业的时候我们不得不自主择业。 于是在2000年的夏天,校园里的广播开始无限循环播放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因为那段时间,我们不断有同学提前离校,由于体制的改革,学校不得不成立就业办,将我们这些人员输送到浙江、广东等一些民办企业里,从事最底层的流水线工作。因为就业率的高低会直接影响到学校下一年的招生,所以我们不断的被送走,只为了母校可以提高他们的就业率。陆陆续续,学校里留下的学生越来越少,我是少数中尚未被送走的学生之一。或许是因为不喜欢、或许是因为人家没看上。因为学生时代的我,性格非常的内向,不善交际。
最终,到了不得不离校的时候。我跟我班上仅剩的几个同学,独自去了南昌人才市场。谁也没想到,内向性格的我,第一份工作竟然选择了销售(说是销售,基本就是背着包走街串巷卖袋装杂牌洗发水),更没想到的是,第一份工作第一天上班,竟然跟着同事们在高安与当地小混混发生了打架事件,最终被派出所从高安送回南昌。虽然这份工作我只干了三天,但让我明白什么叫团队、什么叫协作。也是这三天的经历,让我有了面对陌生人的勇气,为了后面的工作和生活打下了基础。
离开这个公司以后,跟着我的三个同学(周华、陈邦元、兰春雨)一起去了南昌英雄乳业公司,开始卖鲜奶。我们在南昌的青山路上租了一套房子,成立了鲜奶站,开始了第一次创业。风里来,雨里去,居民小区、沿街街道,都是我们四个骑着二手自行车的身影。这半年,我们细心经营,努力奋斗。早上四点就起床,开始挨家挨户送牛奶。冬天,我们可以让衬衫全湿,那时候,从一楼跑到五楼,我只需两分钟,因为对于送奶工而言,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效率。半年后,我们四个,都因各自找到了出路,奶站不得不宣告结束。最终,我们总共还倒贴了300块钱。这里,让我感动的是我的房东阿姨,对待我们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二十年过去了,房东阿姨,你还好吗?还有住我们对面的南昌财大成教院的大姐,把我们当成亲弟弟,教我们做饭、洗衣,现在的你,应该也是为人母了吧?还有那南昌林业学校我的恩师杨老师,我们在亏损后是你给了我们300块钱,才让我们得以脱身。三位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学,还有我的恩师,你们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