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培班放假五天,终于等到我们的返家日,好几天就开始的倒计时翻到最后一页,早起第一句话像个孩子那样欢呼――今天可以回家了!我的家,住在学校;所以我想念爱人和孩子的那一部分,远没有担心班里的那群学生多。
下午的培训课程被我在课程表上期待了许久,也是最后这几天归家心切的日子里最好的句号。韩素静老师娓娓道来《教师专业成长的三件法宝》,没有高大上的浮夸,没有徒有虚表的空洞,有的只是她一路走来的执著,令人仰慕又无限亲和。她在台上站着,是一朵朴素而倔强的梅,安静的开出高贵的职业尊严。听她的课,不会倦怠,更不会分神,只觉得两个半小时竟如此短暂。
因为收获颇丰,心里的满足是沉甸甸的,但这并不影响我急切归家的脚步。搭上李老师的车,五个人一路交谈,也并不觉得漫长;住在手机里的大风蓝色预警还没有真正“发威”的时候,我又被同学护送到了学校门口。
校园里,只有风瑟索,教学楼如初静默。爱人昨天就说,随时迎接我成了谎话;寝室楼大门紧锁,听不见人声。我把行李箱往门口一扔,就打算直奔五楼。张校长在教导处拦住我,尽管他言语不多声力平和,我却倍感压力,那是一种从上到下的沉重,直接浇到头上,再遍布全身;使我不敢申辩不能怠慢。爬上五楼并不用几分钟,却似乎要耗尽我的全部力量。前后两扇门紧闭,隐隐听见教室里面的声音却似嘈杂,我迫不及待地奔到后门,踮起脚,视线刚刚到达门玻璃的下线:一个同学站着,许是在回答问题,但站姿不端,没有听到他答什么;后排有五六个学生亦是俯卧生姿,窃窃私语;台上还有板演的两位,老师站在讲台边,脸上倒是并无怒色。看到这情景,那压迫在心的沉重愈加强烈,却有找不到放释的出口。几步之遥就到了办公室,同事们寒暄几句自是难免,我把提包扔到椅子里,想要坐下,依旧心神不宁,就又从教室里出来,把脸贴上教室门前窗。可以看得清楚些,教室里不是乱糟糟一团,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终于忍不住,推开一条门缝,眼尖的学生发现了我,继而就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我能听出那是惊喜是欢迎是发自内心的热切。但是我可高兴不起来,想要在脸上强挤出一些笑,都显得不真实,我只是点点头,说一句“好,你们继续上课吧”。
下课铃声一响,我就又跑进教室里要学生立刻交上随笔本,尽管从他们惊愕的神情和话语中我能猜测出来,那是准备不足害怕露馅的极不情愿。第三节,我把我的办公地点安排在了教室后面的小书桌,就地批阅。果然是我预料到的“拖沓潦草缺”:有同学的日记在10月10号就戛然停止,从那天起就开始荒芜他的日子;有同学的字体潦草,摆明了是态度不端的外在症状;有同学偷工减料,上周布置的《朝花夕拾》百字推荐语不见踪迹;还有的一翻上次批阅的日期后面只字未写,一声叹息;包括我的女儿在内,和十二天之前我在学校时的状态判若两人……一边批阅一边记录,突然忍不住泪流满面。
到放学,也没有批阅完,本打算放在行李包里去寝室里改,终是忍住。带队入寝,我就拖着放在门口的行李箱跟上去。许多同事打招呼,我颔首招呼,停不下脚步。见到女儿,并没有太多没有给她带礼物的愧疚,倒是想来一场疾风暴雨;幸好我的这种压抑还有发泄的地方。六楼,一个寝室已经熄灯,人声肃静,另一个却有许多学生没有收拾好,嘈杂而匆忙――小可,先出来一下。果然他屏住嬉笑的脸,跟着我走到走廊南面临窗的地方。语气却还能平静“你的每日三省做了吗?自己觉得表现怎么样?”他低下头站在我身边,依然感觉出要高我一截,但他的话语显然有点底气不足,吐出来的依然是“差不多”这个很中性的掩护语。“日记写得很潦草,没有人长得帅吧――”从随笔日记说起,又是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没有厉色,却有严要求。这是我们班里成绩最弱纪律较差的一个,也是我最不放心的一个,只要他不掉队,其他人都可以赶上。
如果是写作文,我应该是犯了详略不当的错。以下是我本该詳写的三天教学生活,因为千篇一律,只得略写带过――备课上课随身带着小话筒在两个教室的讲台上倾情讲说;三餐吃饭带队配餐和学生一起狼吞虎咽;办公室和教室仅仅一墙之隔,他们午休,我就在隔壁批改作业;操场有我,寝室走廊有我,学生在的地方我都在;会议室有我,办公室里有我,有工作的地方我都在;垃圾桶该刷了,我提到卫生间用笤帚冲刷干净;洗手池堵了我拔下软管直接用手扣;后黑板上的塑料膜我踏在凳子上一点点撕干净并认真的写好班级标语;挽着一个女生的胳膊一路谈笑到女寝六楼查看……从踏入校门,仿佛被一个什么“紧箍咒”箍住了魂魄,只有衷于工作工作工作;又仿佛是被点化了什么神力,一旦投入便不知疲倦。
但即使如此,我依旧觉得力不从心,那种一进校门就迎面铺来的压抑始终不曾随风逝去,我想我所谓压抑和沉重,不过来自责任来自倔强来自太认真。再翻过头来斟酌一下返校时张校长的那段话,当时听来是施压是不放心,现在想想,和我现在对于自己工作的态度竟然是绝无参异,如出一辙――这大概就是教育人的初心本真或者称得上职业道德吗?
如果是,疯狂工作三天之后,此时的我,为什么如此疲倦?只想躺下,一觉天亮。呜呼,哀哉,不知所云;愿有一场清梦,也做梅一棵,不争不愤,开出自己的幽香和尊严,亦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