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里,「朱践耳」这三个字是从本科三年级开始研习朱先生的室内乐《「和」而不同》(室内乐作品)为起始的。
当时的论文导师鼓励我,对我说:「论文成文之后,可以去医院拜访一下朱践耳,他很乐意解答学生提出的问题。」
我听过之后,内心十分诧异。心想,朱先生已然住院,身体状态欠佳,导师竟还鼓励我去医院向他提出问题、研讨我的论文。说实话,心中实在不敢,又不忍。于是这件事懵糟而终。
这样算起来,朱先生在医院已有三、四载的时光。就在我们感叹死神已经将先生遗忘的时候,噩耗将至。
这样我不由得回忆起朱先生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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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践耳先生的一生
你可知道「践耳」并非他的本名?
1922 年 10 月 18 日,朱荣实先生出生在天津,成长时转至上海。
四十年代抗日战争打响,牵动着亿万中国人的心,为了像聂耳一样献身于大众的音乐事业, 朱先生把自己的名字改为「践耳」 。
23 岁时,年轻的朱先生在他家人和学校进步师生的影响下,奔向苏北解放区。当年冬天, 写下了他在解放区的第一首大型作品混声合唱《迎一九四六》。
建国后,朱先生先后在电影制片厂、北京电影制片厂以及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从事作曲。在这期间, 他曾为故事片《大地重光》、《海上风暴》, 大型记录片《和平万岁》、《伟大的土地改革》等影片进行配乐。
你一定听过那首欢快的《翻身的日子》,它曾被作为独立的乐曲经常在音乐会中演出。这些经历即便是现在看来,都是熠熠生辉的。
但朱先生却不曾停止步履,1955 年,赴苏联学习的机会悄然而至,他进入莫斯科柴科夫斯基音乐学院学习作曲。这是朱先生第一次真正系统地接受正规音乐专业教育的机会,让他的作曲技术有了显著的提高。
60 年代,朱先生满载而归,各类声乐作品是这阶段他创作的中心,这阶段他所写的作品中以合唱曲《接过雷锋的枪》、独唱曲《唱支山歌给党听》以及群众歌曲《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影响最突出。
70-90 年代,交响乐的创作成为他创作的中心,代表作有交响组曲《黔岭素描》、《第一交响曲》、《第二交响曲》、唢呐协奏曲《天乐》以及《第四》至《第八》交响曲等。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今天上午 9 点左右,在上海瑞金医院他闭上了眼睛,离开了我们。
享年,95 岁。
学术圈子里的朱践耳先生
在学术音乐圈子里,朱践耳先生实属中国当代最负盛名和成就最卓越的作曲家之一,甚至可以说,作为新中国成立后成长起来的第一代音乐家翘楚,朱先生不同时期的代表作品都体现出当时中国知识分子和艺术家的自我反思。
「作曲家还是一个具有良知的人文主义者。他不是把自己关闭在“象牙塔”中与世隔绝的人,而是生活在平常人中间的一个平常人,有着平常人所共同的喜怒哀乐。」
朱践耳先生如是说。
就在向来有将人格和艺术视为一体的中国传统文化大背景下,朱践耳先生与很多音乐家一样,将自己的人格和人性的张扬融合在自己的音乐作品中,深深地启发着一代代的学习者。
他的作品中常是「面向群众、关心社会、同情普通人的遭遇、担忧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又辅以技术的精绝,真正有价值的、动人的音乐因运而生。
先生对于中国音乐的启示,绝不仅限于对创作手法的孜孜探求与对西方技术的吸收运用,还在于其中体现的一个中国音乐家所应有的知识分子情怀和人文精神。
恰在伍维曦先生谈朱践耳先生的一文中,有这样的评述:「正如陈寅恪在《清华大学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中所言: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近 80 余载的山下求索,朱先生用自己的行动展现了中国当今学术圈中音乐家特有的文化底蕴和应尽的历史使命。
我们眼中的朱践耳先生
对于我们这一代人而言,不能号称自己是「中国学术音乐圈的新人」,况且先将自己称为一个试图上下求索「学习者」。在学习的过程中,是不断跳跃在各个巨人肩膀上的虻虫。
我们就像牛虻一样疯狂的吸收着前人的血液,再转化到自身融合。那么多的“巨人”,于我们而言,其实是遥远而又不可接近的。
但朱先生是个特例。
就像在之前说的,朱先生在身体欠佳时仍可以大起万般精神来解答学生的疑虑,可我却没有把握那次机会。
而后,我曾与朋友谈起这次可惜的经历,而这位朋友与我不同,是行动的巨人。
她曾这样和我聊起:
「去年的 5 月 25 号,我去朱先生家拜访,他那时候刚出院,精神状态显得有些疲惫,但还是仔细的阅读我写的论文。后来朱先生的太太又叫我去过她家一次,原来是先生惦记着要送给我他刻录出来“天乐”与“英雄的诗篇”的碟片。
当时因为笔的墨水不够,先生还反复的描摹他写给我的那几个字“谭思婵同学 留念 朱践耳” 想来竟是见先生的最后一面了…」
「我很有幸,在大学连续三个学期研究先生的交响曲中多次受到先生以及太太的指导、关怀,这对于我音乐的学习过程中终生都受益。先生作为有思想的知识分子所具有的人文关怀、反思精神以及强有力的艺术创造力永存,且永远是我们值得和需要去学习的。」
不仅是她,还有许多「我们」曾在遇到困难时得到朱先生的一臂之力。
想来朱先生着实是慷慨的,也着实是坚强的。在身体好些的时候,他曾多次参看自己作品的排练、演出。
你看,沉浸在音乐中的先生,是那么的精神,是那么的可爱。
拍摄:余亦舒
朱先生逝去后,去往了何方?
这也许能说是一次契机,让我重读朱先生的《生活启示录》,可这次契机的代价却是那么沉痛。
在文中,朱先生说,是生活给了他启示:
「—切不可以固定不变的审美观,以个人狭隘的艺术偏爱,去衡量一切,真正的艺术家,应该水远是虚怀若谷的。世界之大,生活之丰富多彩,要求我们放开脚怀去广泛接纳、广泛吸收,才能在创作上不断前进。」
「生活是个大海洋,要亲自“下海”,要爱生活、爱人民,努力探寻人民心灵的奥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深入生活就是深入人心。如果说,文学是“人学”,那么,音乐也可说是“心乐”。」
先生的音乐来源于生活,
因为他的创作之心深扎入生活。
我想,
先生逝去后,大概是也回归了生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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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丨子山、拾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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