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举坞村是浙江西部的一个有着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整个村子只有村里小卖部是平整的一块平地,有五六户人家围着小卖部而建。其他村民的房子都是建在不同高度的平坡上,或许平坡也是后来为了建房屋填平的。我家就在村子一角的山上从上往下数的第二户人家,最高那户的是姨妈一家。俯视整个村庄,四面环山,由一条条小台阶连接而成,成漏斗形。以小卖部为中心,往下走还有四五户人家,拾阶而下约200米就到了村口。从村口到唯一通往外面的盘山公路约半公里的路程。到了村口,就是梯田,台阶绕着梯田往下,走路快的话,也需要五分钟才走到山脚,再往上走几十个台阶就到了黄泥石子铺成的盘山公路。所以,站在村口的台阶上,可以将通往外界的出口尽收眼底,盘山公路能看到山这边的一节,就向左绕道山后面了。这条盘山公路约莫是我有记忆之后建造的,费了不少人工。在我三岁以前,依稀记得全部的生活物资靠父母这一辈双肩扁担挑上来的。盘山公路原来是怎样的,我太小,没有印象。
村里的村民同姓基本是都是沾亲带故。我们家是‘吴‘姓,在村里算是大姓了;爷爷有七个兄弟,开枝散叶就有很多家了。我爷爷是排行老四,爸爸和叔叔住在村里,两个姑姑后来出嫁外村。记事起,就听爷爷奶奶讲过去的事情,爷爷奶奶祖祖辈辈住在这个小山村里。那时候太奶奶还健在,轮流在七个儿子家居住。太爷爷素未谋面,听奶奶说那时候被日本鬼子打死了,老宅堂中太爷爷的黑白画像总给人一种幻想,他有怎样故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启智前就天生带有对生命和宇宙的悲观感,我总觉得自己太渺小。这种感觉在一次家庭聚会中,到达了顶峰,那时候我仰望天空,觉得世界很没意思,我思考起了生死问题,我对我存在的意义提出了质疑,感到很绝望。 那时候姨夫一直是很严肃,看上去很凶,不记得他对我说了什么,但是触发了我内心的那根弦,但是我什么都没说。现在想起来,如果那时候我说出来,肯定会被嘲笑,小屁孩懂啥。这也是我现在一直很注意和孩子的交往,大人不经意会给孩子心理留下阴影。当这种情绪积聚,无法排解时,后果会比想象的严重。
虽然对很多唯心问题很早就有自己的看法,但在其他方面,我是比较钝的,比如对困难、挫折、不幸和不公不是太敏感,加上居住在相对比较闭塞的山村,我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记忆中,我和爷爷奶奶住到了七岁,到了该上学的年纪才回到父母这边。我的童年可以说是和姑姑以及爷爷奶奶一起度过的,多多少少也受到了他们的影响,心底很软。奶奶说她只念过三字经,没有上过什么学,但是一直觉得奶奶对人生的态度是比较豁达的。虽然经历了很多苦难,她依然是那样坚毅的为柴米油盐忙碌,直到孩子们成家。 对于生活苦难,她有委屈,但身上没有因苦难而生的戾气和气馁。思想上,没有知识武装的崇高思想,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但对当时未启智的我,她给我搭建的就是一个无波澜和简单生活的氛围。偶尔她也会因为我犯错而生气,但是我记忆中的童年还是很快乐祥和的。爷爷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整日忙碌在山上田野里,一年到头都是笑呵呵的。他抽旱烟,烟斗是小竹子做的,根部做烟斗,烟斗上挂着很多铜钱压旱烟,有‘乾隆’字样。靠近最上端的几个铜钱已经被日久的摩擦,字迹印记全没了,露出了铜的本色且光滑。那时候,最喜欢玩爷爷的烟斗,也觊觎那几个铜钱,因为铜钱可以用在毽子上。爷爷最终还是卸下了几个给我。有一年过年杀鸡,给我留了白色的漂亮羽毛,因此我高兴了好几天。夏天的时候,爷爷帮我做抓知了的工具,很长的竹竿,竹竿小的一头用铁丝网扎成一个半圆插入竹子肚里,固定好,然后在半圆的铁丝上套上一个塑料袋。这样就做成了,竹竿长短决定能够到树上多高的地方,越高越好。其他对爷爷的记忆是他温暖的背,次数并不多,记得有一次背发烧的我去隔壁村的赤脚医生那里看病,趴在爷爷温暖背上睡着了,那种安详和满足感仍然是记忆犹新。小时候,那种温暖的怀抱和肌肤的相依是缺失的。渐渐地,我学会了控制自己,不再表达情感,喜怒哀乐都默默藏在心里。以至于长大后,我也不再轻易哭泣,因为在内心深处,我认为哭泣是一种耻辱,是懦弱的表现。
大约在我六岁的时候,两个村合作造的小学教室造好了,但是窗户还未装。窗户旁边由于下雨还长了很多绿色的苔藓。村民们会去那边转转,对学校很期待,这是第一所村里建正式的学校。学校靠山而建,有两间大教室,靠山和路边各有两个大窗户,大教室的两头有两间纵向而建,相对较窄一点的屋子,作为老师们的办公室和住宿场所;走廊跨过两间大教室连接两头的房间。村民们也很关注,经常谈论这所新学校,说老师是隔壁村的王老师,王老师会讲普通话。那时,我听家长们谈论学校,也觉得是一个神秘的向往。很快学校开学了,窗户是用网格状的铁柱焊的,但是没有玻璃,冬天的时候老师会用塑料薄膜封一下,挡冬天的寒风。后来开学了,只有一个老师,就是隔壁村的王老师。王老师教所有的课,语文数学体育等等。由于没有上过幼儿园或学前,功课跟不上,我一年级留了一级。那时候王老师对我的学习评价是拼音不错,其他的没怎么评论,数学肯定不是很好。在这个学校,一直读到了四年级。记忆中,没有什么波澜除了三年级时,妈妈来代课教我们班,还有学校来了个年轻的男老师,住宿在学校。那个外来的男老师给我们带来了很不一样的面貌,居然早上穿着蓝色,两边各有一条白色条纹的运动裤跑步。这在农村很新奇,大家农活都干不完,根本不会去特地锻炼身体。我想当时大家都肯定觉得这肯定是个城里人。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城里人的印象。另外一次,是七爷爷女儿和女婿一家人在杭州城里打工,在杭州出生的外孙女回来,带来的糖果。
那时候,我没什么心思在学习上,也没有外在的压力盯着学习,到了暑假寒假就是盼着玩。暑假,爸爸偶尔会派我去稻田看水。----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