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回到铺子里没看见孙伯,便自己烧水洗头洗澡。所有靠河堤的铺子因为面积限制都是建造成两层木楼样式,只不过上面大下面小的倒阁楼。上面一层平地面是正铺,下面依靠着河堤做了个小隔间方便歇息洗漱。外面搭了凉棚,里面是一个门脸的通间,前面大部分地方用来放笼屉案板和炉灶。剩下的地方连着凉棚放置了五六张已经半旧的四方桌子和大约二三十把椅子。
之前铺子是孙国良自己开的,所以通间靠后拦了个里屋做睡房。后来听说摔伤了腿就回老屋修养,让孙老汉来打理好歹算是占着个地方。后来文秀来了,就安排她睡里屋,孙老汉睡脚屋。乘头发没干,文秀点了一撮艾蒿驱蚊子拿把蒲扇搬把藤椅就在河堤边上晒凉。
深蓝色的夜幕如一整匹新织的华贵的布,随意飘散的薄云像为她上了一层烟白的微霜,大大小小的星子是特意为这匹布钉上了耀眼的碎宝石。圆润的满月虽然不同于白天太阳的璀璨热烈,但是清冷的洁白足以抵御满溢的热情。风俏皮地从山林那一边奔来躲闪间偷抹一把树巅的木香,踩着风尖跳跃湖海携一丝河水的微凉,绕过河堤撩拨一只垂柳轻点藤椅上乘凉的女孩。
“秀丫头,秀丫头!”孙老汉背着一把马扎摇着蒲扇扯完白话(聊天)从河堤回来看见文秀眯着了。
“嗯~”
“丫头,醒醒,起来回屋里歇息,夜深了露气重不受凉哒”看着眼前的孩子,聪明,勤快,到底没长大还有点孩子气。要是幺儿腿是好的,这样两个也还登对一起过日子多好。
“嗯!孙伯,您儿擦黑去哪里讲白话了,我回来都没看见,本来想一边乘凉一边等的,结果有风就眯着了。嘿嘿”文秀赶紧起身拿蒲扇搬藤椅。孙老汉把蒲扇和马扎递过去,自己扛起藤椅下河堤的坡坡。
这两天是天越来越热,早晨才开早市就有几分热气了。学生放假就少了,只是砖厂板砖的和河里走船的人还来,吃米粉的不多嫌太贵了,就着两个馒头一碗粥的还是不少。只听啪的一声碗打碎了。
“你个丑八怪干什么?笨手笨脚的,一碗粥都端不好,竟然撒到我衣服上了。”
“知道我这一身新衣裳多少钱吗?我不管,赶紧给我赔钱。”两个个女孩子,一个肤色白嫩,细眉细眼稍比文秀小一点的女孩子一个盛气凌人一个偏黑个子偏小的正插着腰看戏。
“文秀,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赶紧去拿毛巾擦一擦。”孙老汉赶紧出来圆场子。
一下子有点蒙的文秀赶紧去拿干净的毛巾一头占了水过来帮为首的女孩子擦拭衣角。
“走开啦,别用你那腌臜抹布碰我。死乡巴佬。”顺手推开文秀,踩在粥上一个没站稳摔倒了,胳膊肘磕在椅子上。也磕出文秀的心火。
“救命啊,救命啊,各位大叔大哥姐姐婶娘们,有人吃霸王餐不给钱,还耍赖皮打人啦!”文秀一边哭着腔喊一边爬起来。本来以为是两个小丫头说两句就收场了,谁料想到还动手了。附近的人大多围拢过来以劝架的名义看好戏。
“谁吃霸王餐了?你把粥都撒泼了。谁打人了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摔到了还怪别人。”
“就是就是,是她自己摔的。我可以作证。”一直看笑话的小个子走过来。
“好,来来,大家伙都是明亮人,来评评理,听我说完如果还觉得是我的错,我该道歉的道歉,该赔钱的赔钱。认为我没错的帮忙说句公道话,文秀以后初一十五为他祈平安。”文秀挽起袖子露出受伤的胳膊。
“大家之所以过来都是热心肠的人,那么问问大伙儿,文秀来这里也不少日子了,什么时候毛手毛脚的对过大家,即便过来只买个馒头文秀有没有不耐烦的?”
“没有,没有。”
“你们一伙的,不讲道理欺负人”小个子丫头喊到。
“要道理,好,不能因为我害大家伙不清不楚地背骂名。”还就怕你不讲道理。
“我先讲我所看见的事情经过,你们要是不同意,请在我讲完以后再补充。可以吗?”
“好,你先说,看你还翻得了天。”细眉细眼的女孩得意的说。
“这两位妹妹一早过来,只点了一碗粥,还要求是刚煮好的,说身体不舒服要吃热粥。我端过来放在桌子上就转身离开。”
“胡说,明明是你放碗的时候滑倒地上去了的。”
“我放碗是不是要面对你们,因为一碗滚粥我还没本事背着身子端过来。”
“是。”
“那么粥掉到地下应该撒在我们两个的面前,你的粥只撒了两点在衣角和鞋尖,为什么粥却撒在我的鞋后面,难道是看我要走,那只碗也不想理你非要跟着我一起走不成?你说你是有多招人嫌弃?”
“你-”小个子丫头还要说,被另一个拦住了。“算了,懒得跟你个乡巴佬计较,咋们走。”
“等等,要走也要把粥钱碗钱给了再走,不然你就真成了吃霸王餐的人了。我这胳膊受了伤,难免做事不麻利,会让大伙久等,因你而起,不该给大家伙道个歉么?”两个小丫头不情不愿的掏了钱还像蚊子叫,说了声对不起就急匆匆跑了。
“秀丫头,你真了不起啊,三言两语就说的她们没话说了。”
“还是年轻人脑袋瓜子灵活,要是我们早就蒙了。”
“就是就是,哈哈哈”
大家也就一笑而过了。文秀注意到两个搞事精朝着苏香莲家那边跑去了,心里就有了数。也看见人群后面转角处准备离开的程邵斌。程邵斌又转回头用口型说了一句,晚上见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