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怪诞记】·蚩尤(上)

稿羝之首曰平逢之山,南望伊、洛,东望谷城之山,无草木,无水,多沙石。有神焉,其状如人而二首,名曰骄虫,是为螫虫,实惟蜂蜜之庐。

                                                                                                 ——《中次六经》



第一章 海魂


月黑风高,夜。

一名婀娜丰腴的年轻女子正在山路上不顾一切的奔逃着。

她那身由黑缎裁成的华丽罗裙已经残破不堪,白皙如雪的肌肤上缀满了点点泥污。女子的体力已耗至极限,“呼、呼”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然而她却丝毫不敢放慢脚下的动作,拼命抬动着赤裸冒血的双足。

在她身后,一只比古树还要高大的螫蝎型异兽正飞快挪动着它的八条螫爪、以惊人的速度向她袭来。

漆黑的暗影很快将女子笼罩。

“……救、救命,谁来救救我!”女子原本标志的五官因恐惧而变得扭曲,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神、佛、妖魔鬼怪,任何人都好!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救我!”

女子足下一滑,铁石般坚固的螯钳即刻捉住了她柔软的腰。女子挥动四肢,在半空中拼死挣扎。这时,她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个愤怒而疑惑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逃?!”


※※※


清晨,天毒国码头。

各路商会的彩旗在岸上迎风招展。

半月形的港湾内,紧密的停泊着上百艘型号各异的大小船只。不时有身着水手服的工人们结队穿行其间,上上下下的忙碌着搬卸货资。

三天前,与仁真君分别后不久,良便来到了这个繁荣发达的港口国家。被这里的鲜活气氛所深深感染的同时,良也在为即将开始的航海之旅积极做着筹划准备。

良跳下船坞,在栈桥上来回观察几圈,最终在一艘三十余米长的白色帆船前停下了脚步。

“师傅,我决定就租这条了。”他转过身来,对正在树下乘凉的船商说道。

“小伙子,这艘不行。这奥达尼·白鲸号是我这船坞里最大的双桅三角帆船,排水量三百九十余吨,两侧装甲共有火炮十二门……别的不说,这艘战舰仅操帆手就需要十几人,你一个人出海,没必要选这么大的船——你也根本开不动。”体态富贵的中年船商叼着烟斗,顺手指向旁边一艘不足十米长的小帆船,“我建议你,还是选那边那艘小型的汉萨号吧。”

良顺着船商的手指看去:和威武的奥达尼号一比,汉萨号看上去简直就像是个漂浮在水面上的大澡盆。

“小伙子,看你年纪轻轻,出趟海也不容易。你要是租那艘小型的汉萨号,我可以给你算便宜点——只收你三万郎布。”船商深吸一口烟,继续道。

良走到栈桥边缓缓蹲下,将左手探入海中,轻叩无名指上的水戒。

“不用了,就要这艘奥达尼号。也不需要雇水手了,我能开得动。”起身后,良对船商认真道。

水下涌起一阵轻微的鼓荡,白色的船身开始微微震颤。

“什么,你自己开?”船商哈哈大笑,连他那满脸的红胡子也跟着一起颤动,“好,好。小伙子,你要真能上去把这船给开动了,我就把它白送给你!”

水下的鼓荡二次叠加,海面忽然波纹疾走。

“好,说话算数。”良说罢,三步并作两步的从舷梯跃上了甲板。

第三次鼓荡从水下传来的那刻,海面腾起轩然大波。良立刻将锚绞了上来。在满岸船工惊异的注视下,奥达尼号就这么被海浪推动着离开了港湾,缓缓向前驶去。

“谢谢你了,师傅!”良沐浴在清爽的海风中,向船商笑着招手,“我会好好爱惜这艘船的!”

艳阳高照,远处接连传来汽笛的长鸣。

转眼间,连帆也没有张开的奥达尼号已经越行越快,朝着大海深处破浪前进。

烟斗从船商的手中无声滑落,他僵硬的转头,与一旁赶来的水手面面相觑。

“这是……魔术?”


离港约有半个钟头后,今朝大陆的边缘已经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之外。

良高高立在船头,望向远方天海一色的美景,感到心旷神怡。

“良,你想让趴蝮将这艘四百吨的战舰一直运送到亘古大陆吗?”陆吾的声音从铜戒中传来,“如果它被累死在半途,我倒是不会在意。”

“哈哈,抱歉!由于趴蝮在水中隐匿得太完美,我一不小心就忘记这事了。” 良边笑边展开双臂、伸出十指:“出来吧,陆吾、古、风——扬帆、启航!”

趴蝮的身影从水下浮现。它化身成人形巴夏,从海面探出脑袋来,神情落寞。

“谢谢你,巴夏。”良笑着抛下梯索。

巴夏攀上梯索,良附身去迎。

谁知刚一触及巴夏的手,良忽然感到一道猛然下坠的力——就像手臂被水底结实的海藻给缠住了一般。他重心前栽,就这么大头朝下的从船边翻落。

那瞬间里,良隐隐看到了巴夏脸上狡黠的笑。

“噗通——”海面砸起一朵浪花。

“呀,抱歉。”巴夏回过头来,浅蓝色的发丝往下啪哒啪哒的滴着海水,“第一次见到主人的笑脸,我太高兴了,一不小心就忘了收力。”

虽然口头上是在道歉,良却没有从巴夏那充满笑意的声音中听出一丝歉意。

“巴夏,你这记仇的家伙……”良好不容易从海中冒了上来。他在水里沉沉浮浮,勉强看向梯索上的巴夏。

阳光明媚的刺眼。

“道行师随时随刻都要保持警惕,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即使是对身旁最亲近的人也是如此。”船首多出了一个逆着日光的高大身影,随之出现的,是陆吾的声音。“居然如此缺少戒备心,你的火候还差得远呢,良。”

“可恶!你们还真是越来越嚣张了,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主人看?”良怒道。

“因为你的基础实在太差了。”陆吾补充道。

“咝——啪!!”

忽然一声响亮的破空尖啸,良抬头看时,只见一颗炮弹从天而降,炸落在紧贴船身、距他不足五米的地方。火药在海中砰然爆裂,巨大的水浪冲天腾起,威力震人。

良大惊,在水雾中放声高喝:“喂!就算我的基础再差,你们也不至于拿大炮轰我吧!”

“不是,不是我们!”风立刻奔向船尾探看,“快看,是军舰!”

“警告——这一带海域在我军监视之下——警告——”巴夏看向远处的旗舰船,一字一句的念道,“贵船已被我军舰队包围——请立刻停船接受检查——出示海域通行证!”

“你在读什么啊?”风问。

“对方打出的旗语。”巴夏道。

“海域通行证……”看着从远处逐渐逼近的海上舰队,风有些不安,“我们有吗?”

“开玩笑。这艘船可以说是被我们骗过来的,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良紧抓梯索的下缘,在海中喝道。

“那可怎么办?”风有些急了。

“巴夏,我们能不能挂满帆、全速逃走?”良仰首询问。

“做不到,主人。现在是逆风,我们的帆船只能呈‘之’字形前进。海军使用的是蒸汽动力船,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我们。”

“这可麻烦了。如果被他们追上,这艘奥达尼号肯定会被没收……”良微微蹙眉。

炮弹接二连三在他们周围落下,奥达尼号的船身前后剧烈摇晃起来。

“呀!”风捂着耳朵,与古一同贴着甲板摔向了船的另一侧。

“我去。”巴夏说着,纵身一跃跳入海中。

“等等,巴夏,你要去干什么?”良连忙唤道。

“去灭了他们——”巴夏回头过来,神情凛冽,“这里可是我的主场。”

“不行!他们是海军,如果那么做,我们肯定会被通缉的。”良略一思索,他趁炮弹落水的间隙游到巴夏身旁,如此这般的叙述了一番。

“陆吾、风,你们也带着古躲起来,不要被他们发现。”良轻轻一笑,“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怪力乱神的故事啊……”

“明白。”

“知道了!”


军舰上。

“报告提督,对方不理会我们的警告!”

“继续接近——令狙击手准备射击!”

“是!”

“报告提督,对方船上一个人也没有!”狙击手从瞭望台上回报道。

“说什么傻话,难道是幽灵船不成?!”

“提督,请训示!”

“强制登船搜查——进行白刃战准备!”

“是!”

然而正在此时,军舰却忽然熄火了。

“又怎么回事?”舰长叱问。

“报告提督,蒸汽发动机故障,尾舵和螺旋桨被整个冻住了!”

“什么!被冻住了?”舰长大怒,连脖子根都气得发红,“现在可是六月,水温早已回暖,螺旋桨怎么可能被冻住?!”

“报告提督,确实蹊跷,但这是事实。”

“……原因呢?”

“原因不明。”

“真是活见鬼——令技师立刻修复,同时请求总部增援!”

“是!”


与此同时,良已攀上甲板。他亲自掌舵,陆吾与巴夏配合着操帆。

满帆,昂扬的白色船身在逆风中破浪前进。

“哈哈,你们活该!”风对着后方抛锚的军舰做了个鬼脸,转身三两下便沿桅杆登上了瞭望台。她抬手一挥,遥指远方,颇有种船长的气魄:“好,能见度极佳!目标亘古大陆——出发!”


第二章 毕方


向北航行后的第十天,舱内储备的干粮吃完了。

趁着午后海水回温之际,良决定收帆落锚。他潜水下去试着捉鱼,但是能碰到的却只有一些珊瑚和水母。

由于良说过要自食其力,不许其他几人前来帮忙,于是巴夏在海中偷偷凝出若干层转瞬即化的冰栏,将鳐鱼们悄悄赶往良的方向。

“啊,”注视着良在水下的身影,风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不觉得小良最近稍微有点变化吗?”

“这么说来,自从与仁真君战斗以后,良确实变得认真、独立,但也更加固执了。”陆吾道。

“不是啦!我是说,小良最近有些晒黑了,身体也比以前壮实不少,五官的轮廓加深,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好像整个人的线条都跟着硬朗起来……总之,变得更有男人味了呢!”

陆吾:“……”

忙活了一个下午之后,良终于略有所获。

日落时分,海面上飘着淡淡薄雾。赤色的晚霞倒映在海平线上,水光潋滟。


傍晚,桅杆上。

巴夏正一手枕在脑后,一手用指尖轻轻托起一只蓝白相间的蝴蝶。

满月,明亮的月辉均匀洒落在蝴蝶纤薄的羽翅上。蝴蝶的触角微微颤动,就像是在享受这月光浴一样。

偶然间低头时,巴夏看到风正在甲板上呈祈祷状仰望着璀璨的星空。

清冷的海风吹过她稍显稚嫩的脸庞。

“喂,你在做什么呢?”巴夏开口问道。

蝴蝶的身子匿入月光,消失了。

“嘘——我在占卜啊。”风的目光不曾偏移。

“哦?”巴夏从橫杆上一跃而下,走到风的身边。

“其实,是在数星星啦。不过,我已经向天问卦——如果数到的星星数目是偶数,我喜欢的人就会喜欢上我;如果数到奇数……”风思索了一下,“那就再找一颗!”

“呵呵,能得到三日月的如此眷顾,那人还真是个幸运儿呢。”巴夏露出了好看的笑,“只是不知为何,这让我忽然想起了长姐的教诲:不要对人类产生特殊的情感,否则的话……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是为什么?”风有些不乐意。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人类的寿命太短,也许是因为人性太过复杂,也许是因为一但与人类结合……”巴夏略一沉吟,脸上浮现出一丝厌恶,然而他很快又恢复了笑颜,“当然,我说的只是一般的人类。如果是主人的话,也许会有所不同。”

“什——我什么时候说过占卜的对象是小良了!”风的脸红成了熟透的番茄,“不许乱讲,你这只珍兽!”

“啊,非常抱歉,我只是打个比方。”巴夏轻轻一笑。


甲板另一端。

良正在用他新入手的兵器,太刀“仁”来烤鱼——由于是从仁真君那里得来的太刀,良索性就以此为它命了名。“仁”虽然很旧,但是经过良多日以来的打磨与抛光,刀口变得日益锋利,也算得上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刀。

良看着柴火堆上被用作烧烤架的“仁”,脑中不时回放着与仁真君战斗时的场景。虽然陆吾已经提出了诸多要点,然而良还是不能参透自己当时惨败的原因。

“总之,你也不要妄想能在一朝一夕之间便修炼成仁真君的道行了。功夫是靠时间和重复磨出来的,没有捷径。功到自然成。”陆吾倚在一旁的船舷上说道。

“但是,如果我连应该怎样提升自己的力量都不知道,那不管再怎么等待,也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不安的话,就去练习。从练习中体悟。”陆吾直起身来,“起来,良。我来做你的对手。”

“咦,现在?”良用刀尖挑起一条烤鱼,“但鱼才刚烤好啊。话说回来,你不吃吗?”

“我不喜欢吃鱼。”陆吾微微低首,“良,拔刀,攻过来吧。”

“用刀吗?”良也站了起来,表情有些愕然,“可要是万一伤到了你该怎么办?”

“伤到我?——哈哈哈!”陆吾放声大笑,他将两手抄进袖子里,环置于胸前,“莫说伤到我,只要你能逼我出手,就算你赢。”

良听罢,眼神瞬间一变:“说大话的家伙,要是死了可别后悔……”他将烤鱼甩掉,两手持刀,缓缓起式。

此时海上正刮横风,涌浪一波接着一波从船下滚过。船身左右摇晃,良站在甲板上,仅是要保持平衡便已占去了他相当一部分的精力。

仿佛早就能预判出良的动作似的,良每次刚一抬脚,陆吾便已移动完毕。陆吾的身体总能与迎面挥来的“仁”保持着约有一寸的距离,不近也不远,随着良的招式前后左右闪避着,让良感到分外受挫。

“太慢了。你的动作太黏,脚步也不稳。之前我教你的那些心法诀窍,你已经都忘光了吗?”

这时一道海浪打来,良的身子顿时一歪。陆吾趁此当口闪身其后,抬起一脚毫不留情的踢上了良的屁股。良猛的一个趔趄向前栽去,他回过头来,怒得面红耳赤。

“注意你的身后。不要因为对手是我就掉以轻心。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两次。”陆吾依然环着两臂立于原地,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磐石般安稳,面容中又透着几分坚韧和英气。在他身后,火色的大氅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

“嘁。”良不悦的将“仁”向旁一甩。

陆吾微微抬头,望向夜空中广阔无艮的星海。

“良,你知道吗:构成人体的元素和构成宇宙星系的元素是一样的。人体内神经元的数量和宇宙中的星星一样多,人体内能量运行的原理也和宇宙中的星辰完全一样。良……你的体内蕴藏着整个宇宙的能量。”

“我知道,那些理论我们上初中时就学过了。”

“那么,你知道星云爆炸时的威力有多大吗?”陆吾将红色的视线收回到良的身上。

良深吸一口气,将“仁”举至眉心。

他闭上双眼,静心感受着体内气息的流动。能感觉到,是同样的——组成他身体的地、水、火、风几大元素,和这天上、天下的万物、万灵都有着相同的运行轨迹。

右手的灼热感缓缓涌现。良感到这份能量仿佛来自很远、很远,来自比这漫天星星还要遥远的地方。它从很久、很久以前,从很古老的时期开始就一直陪伴着自己。而此时此刻,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星空下,他感到这股能量透过自己的右手,与宇宙的一隅连通了。

源源不断的灼热感流经良的身体。

星云爆炸般的威力……那种能量究竟有多强呢?

——就仿佛,这一刀下去,方圆八百里的泥沙和沧海就将被我一劈为二。

——就好像,这一刀下去,脚下的整颗星球就将被我一切两半。

——这一刀下去,就能砍断禁锢着这欲界的一切烦恼和束缚,就能斩裂蒙蔽着这世间的一切虚无和实相,就能让我见到万般法华背后的真理和空性!

念罢,良手臂一松,顺着刀的重量一挥而下。夜色里,忽现一道金光从船上冲天而起,划破漆黑的星空。

陆吾不由一惊:“良,刚才的,是什么招式?”

“并不是什么招式,我只是随意挥了一下而已。”良缓缓睁开眼。

“良,”陆吾的语气是罕有的惊讶,“那就是……”

“怎么了、怎么了,刚才的光是怎么回事?”受那道强光的影响,风和巴夏从甲板另一头连忙赶来,想要看个究竟。

“不要乱动!这艘船已经——”陆吾转身急喝。

“吱呀呀呀——”

伴随着甲板的悲鸣,整艘舰船忽然剧烈晃动起来。紧接着,沿着良刚才挥刀的方向,奥达尼号竟生生被切成了两半,开始迅速下沉。那截断面上的冲击从桅杆贯穿至甲板,连同被折裂的龙骨一起,一直延伸至周围的海面。海水的波纹向两边瞬间扩散。

“骗人的吧!!突然间的这是怎么回事!——”

“啊!!——救命啊!”

几声哀嚎过后,奥达尼号很快没入了大海深处。


次日中午,抓着木板在海上漂流了整夜的良被海军给捞了上来,用麻绳捆系在铁锚上。

烈焰当头,良在日头底下暴晒着,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阳光烘烤着的一颗白薯。来自海军接连不断的审讯让他头昏脑胀,更糟的是,环绕在他耳旁的声音也不曾停歇。

“怎么办,小良居然一刀下去就报废了奥达尼号……那么大的一艘船,我们就算把古卖了也赔不起啊……”风颤抖的声音从琉璃戒中传来。

“托我的福,那个船商不是已经把奥达尼号送给我们了吗?况且,比起担心罚款,眼前还有更值得在意的事情吧——”巴夏从水戒中叹道,“主人被绑架了啊。”

“对方是海军。因此准确的说,不是绑架,而应该叫做逮捕。”铜戒中的陆吾亦道。

“没办法。主人不让轻举妄动,否则的话,这艘军舰上早就可以举办人形冰雕艺术展了。”巴夏又道。

“啊,肚子好饿!早知如此,昨晚就应该先吃点烤鱼再说……”风说着,忽然来了精神:“小良也一定饿坏了吧!要不,我化人形态身伪装成水手,去他们的厨房里偷点吃的来?”

“行了!你们别再在我的脑子里吵来吵去了。那么有精神的话,还不如帮我认真思考一下脱身的策略。”良抬眼看向远处正在审讯自己的海员,终于忍不住道,“他们好像在商议着要把我遣返回天毒国,若真如此,可就不知还要再耽误多久才能抵达亘古大陆了……”

“嘿,小子,你在那边自言自语的嘀咕什么呢?快点回答我们的问题!”与诸多海员一同呈倒扇型伫立在二层甲板的护栏后方,舰长居高临下的对良喝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同伙在哪?”

“不是已经回答很多遍了吗——我只是个游客,一个人。”良仰起头来,嘴角干涩一笑,“你们用不着躲那么远的,我并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少胡扯!快点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从哪偷来的那艘双桅三角帆船,又是如何冻住了我们的引擎?否则一但等船靠岸,你就再也别想从监牢里出来了!”

“报告提督:是螺旋桨,不是引擎。”旁边一名海员没心没肺的提醒道。

“是螺旋桨!”舰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真他娘的,老子可没被吓住,难道连螺旋桨和引擎都分不清了吗!?”

那名海员立刻低下了头。

“……真是啰嗦。”巴夏的声音骤然冰冷,“主人,既然他们那么想知道的话,就让我去会会他们。”

良没有回应,只是沉默着按紧了水戒。

这时,天空忽然飘来一朵赤色祥云,如同燃烧着的火团一般,烧红了半边苍穹。仔细看去,原来是天帝的神使——火之毕方。

毕方煽动着火焰的羽翼,由远及近,悠扬盘旋来到这艘军舰上方,转眼便降落在了一层的甲板上。

整艘军舰瞬间被赤灼的空气笼罩,呈现金碧辉煌的祥瑞之色。

只见毕方微微颔首,向着被麻绳捆缚住的良行了一礼:“君侯安好。多日不见,听闻钩吾山祸乱已销,感念君侯恩德。在下此行,是为一事特来相报:承蒙君侯信任,在下周游四海,却没能寻到您所说的神婆。在下有负重托,还请君侯见谅。”

毕方抖了抖金色的翅羽,噼啵的火星顿时在空中四散开来。

“没关系。辛苦你了。”良应道。

“谢君侯。此外,在下经过您的家乡时,看到那里似乎发生了一些状况——君侯方便时,还是能亲自返回朝云镇确认一趟为好。”

金色的光芒映耀着整片海域。

“我知道了。”良道,“谢谢你,毕方。”

“那么,在下还有帝命在身,就此先请告退了。君侯珍重。”毕方向良又一欠身,接着煽动起火焰的翅羽,转眼便飞升上高空消失了。

良感到捆住自己的麻绳不知何时被人给松开了。

转头看时,只见整条船上的人都在向他下跪。良不由大惊。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

“我等有眼不识天君,望天君降罪!”顷刻间,整艘军舰上的气氛完全改变了。

“你们是不是有哪里误会了,我可不是什么天君……”

“良,他们见毕方给你行礼,可能把你当成天帝了。”陆吾从铜戒中提示道。

“那该怎么办……”良不禁有点紧张。

这时,船头忽然出现了一只神话般美丽而高贵的生物。只见它弧线优美而姿态威严的身躯上覆满了银白的波光鳞片,两条结实的的长须在海上自由招展着,仿若真龙出海。它俯首对良道:“属下护驾来迟,还请天神降罪!”

“巴夏,你这煽风点火的家伙,想让我折寿吗——”良咬牙切齿的握紧双拳。

“请天君降罪!”见此番光景,不仅这艘旗舰,连周围几艘护航舰上的人也都向良屈膝而拜。

“罢了,罢了。你们能给我一艘木筏,放我离开就好。”

“请一定让我们为您保驾护航!”

“不、不用了!”良想象着海军舰队呈两翼状为自己开路的情景,不禁汗颜。

然而片刻过后,良独自高立于船头,看着船员们全部挤进几艘救生筏,被下放到了海上。原来舰长见良执意拒绝陪同,因不敢冒犯,而将这艘旗舰让给了良。

直到海员们搭乘的救生筏即将消失在护航舰之后时,良还能看见他们朝向自己和趴蝮顶礼膜拜的样子。

看到这番景象,良忽然想起了盛在笼屉里的饺子。

——这才感受到腹中饥饿。

良轻叹口气,转过身去。

“朝云镇上发生的状况吗……等消灭了饕餮之后,回家去看看吧。”


第三章 聊斋志异


次日,军舰一层的甲板上。

良、陆吾、风和巴夏正围坐成一圈面面相觑。在他们头顶上空,蔚蓝的海军棋正迎风飞舞。

由于这艘军舰基本已经实现了自动化行驶,将航向确认好之后,几乎不再需要任何操控。

四周一片静默,只有海浪不时拍打船身的水声。

许久,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喂,大家,不觉得这样下去太无聊了吗?不如让我们一起来做点有趣的事情吧!”

“可以是可以,要做什么?”良问。

风情不自禁的扬高了声音:“当然是玩‘聊斋’——鬼、故、事、接、龙!我们四个轮流讲鬼故事,如果谁讲的故事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害怕,那他就是赢家!”

良:“……”

陆吾:“无聊。”

风立刻不满的撅嘴:“小良都没有反对,你这只老虎有意见么?!”

“我倒觉得这规则还蛮有意思的。”巴夏笑了笑。

“我可是山神——”陆吾道,“这个世界上还没有能吓到我的鬼故事。”

“哦?那你这次可要遇到劲敌了。”巴夏道,“和饕餮出生时的故事比起来,任何可怕的故事都会变成可爱的故事,而我可是亲眼看着饕餮出生的。”

良:“……”

“太好了!少数服从多数——那么,谁先来?”风很快又恢复了笑脸。

大家的目光游移着,最终一齐聚拢在了陆吾身上。

“……”陆吾一声叹息,“知道了,我会试试的。”

沉思片刻后,他开始了认真的讲述: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四处旅行的道行师。他唯一的同伴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式神:梦貘。

“有一次,这个道行师要翻越一座巫山。据说,那座巫山中有旱魃出没,它们会从背后搭住路人的肩膀,在其转头的一瞬间将他的喉咙咬断。道行师知道旱魃使用的这种陷阱,但他完全不怕,因为他的式神梦貘具有消灾辟邪的力量。

“午夜,巫山上一片漆黑。他让梦貘在前面引路,而他自己则一言不发的低着头,只顾快速向前走。

“走着走着,他稍稍抬眼一看,却发现他的式神梦貘不见了。他猜想是因为自己走得太快,导致把梦貘甩到了身后。于是,他转身望向过来时的路:只见深山老林里漆黑一片,根本没有梦貘的影子。

“这时,他忽然感到有人在背后拍他的肩膀——”


陆吾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向周围环视一圈:“请问,他该怎么做?”

“不能回头。”巴夏立即答道。

“可是,”风道,“如果这样一直僵持下去,他不就无法通过这座山了么?”

“他可以维持着目前的姿势向后倒退着走,直到翻过这座山为止。”巴夏继续一本正经道。

“开什么玩笑!”风的声音略带哽咽,“小良,你说呢?”

“首先摸摸肩上的‘手’,如果不是梦貘的爪子,就使用屠龙术第一百零七式‘天地同寿’,用背刺法将长剑从腋下向后刺入旱魃的身体。”良道。

“但、但是,如果发现肩上的就是梦貘的爪子呢……万一是梦貘被旱魃袭击了,正在向他求救怎么办?”风无意识的用指尖转弄着自己波浪形卷发的末梢。

“那就将梦貘作为弃子吸引住旱魃的注意,自己趁机逃走。必要时,为了保护主人而牺牲生命,这是式神应尽的职责。”巴夏认真道,“我倒觉得凭空消失的梦貘本身就很可疑。”

“真是受不了你们!不论怎样,”风转头问,“陆吾,故事的结局到底如何?”

“好奇吗?”陆吾问。

“好奇。”风答。

“结局是——”陆吾道,“他因为好奇而回头看去,所以被旱魃给吃掉了。”

“这算什么鬼故事!讨厌的结尾,而且一点也不可怕!”风不由气道。

“我已经尽力了。”陆吾正色道。

良:“……”

“真是的,”风轻叹口气,“不过,不管怎么说,按照逆时针顺序,该轮到巴夏了。”

巴夏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良,慢慢闭合上双眼。浅蓝色的鬓发滑落至耳畔,他的睫毛长长垂下,阴影便投在了白皙的脸庞上。酝酿片刻后,他又重新睁开眼:


“有一个屠夫,以杀猪为生。他屠杀的手段十分残忍:将活猪扔进一口烧着沸水的大锅里盖上盖子,活猪在里面挣扎哀嚎一阵,皮毛和内脏很快就被烫掉下来,内外都被脱干净了。

“在这个屠夫晚年的时候,有一天傍晚,他去后山砍柴。走着走着,不知为何迷路了,这可是他走了几十年的山路啊。这时,漫山遍野突然出现了无数头大大小小的猪,屠户看到它们全部都是被剥皮祛毛之后的样子:浑身白花花的肉向外翻卷着,眼球膨胀流脓,正朝他步步逼近。

“屠户知道自己的报应来了,于是他——”

“等等,打住!这算什么鬼故事?简直是恶心的故事好不好!”风皱眉打断道,“你可真不愧是饕餮的同族。”

“咦,不听到最后,你怎么知道结局恶心?说不定会意外的成为一个治愈的故事,比如说:山上就要爆发泥石流了,那些猪其实是来提醒他赶快搬家之类的……”巴夏反驳道。

“治愈你的头啊!我们明明是在讲鬼故事好不好?”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那就换下一个人讲吧。”巴夏无奈的摊了摊手,“我看有的人明明就是害怕了,所以在耍赖。”

“嘿嘿!终于轮到我了!”风无视巴夏的抗议,她兀自清清嗓子,开始了眉飞色舞的叙述——


“从前的从前,在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流传着一个非常可怕的传说:每到子夜时分,村庄里就会出现一只四处游荡的恶鬼。听说那恶鬼会幻化成绝世美女的样子,只要有男子被她的姿色所魅惑,距离稍微靠近,她就会毫不留情的将那人的精髓吸干。因此,这个村庄里没有人敢在天黑之后再离开家门。

“这个村庄里住着一名勇敢的猎人先生。有一天,猎人先生因为外出打猎而忘记了时间,等到他要回村时,太阳已经落山了。于是,猎人先生绕路来到了城里,请教于一名驱鬼法师。驱鬼法师收下报酬后,给了他一枚经过法力加持的子弹,并且对他说:‘这个女鬼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脖子。只要你能用那发子弹一枪击穿那女鬼的脖子,她就必死无疑。’

“猎人先生谢过法师,便开始匆匆赶路。等他回到村庄之后,时间已近午夜。他手持装有驱鬼子弹的猎枪独自走在大街上。

“过了约有小半个钟头,猎人先生终于要到家了。这时,借着夜晚朦胧的月光,他在自家房门前的台阶上看见了一名正缩成一团、嘤嘤哭泣的少女——恶鬼出现了!

“猎人先生对自己的枪法很有自信。于是他提高警惕,端起猎枪一步步接近那名少女。两人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终于只剩下不出一米。

“忽然间,少女猛的一下抬起了头:只见她那张美丽的脸庞下面直接连着身体——她居然没有脖子!!”


陆吾:“……”

良:“……”

巴夏:“好了,下一位。”

“她居然没有脖子唉!”风重申道。

“下一个轮到谁了?”陆吾也问。

“等等!太过分了——别人辛辛苦苦讲了鬼故事,就算不可怕,你们好歹也该给个回应嘛!”风又羞又恼,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那个恶鬼可是没有脖子唉!”

“别这样,三日月。我可是在很努力的忍着笑呢。”巴夏道。

风一跃而起,正要暴走,忽然被旁边传来的一声轻微咳嗽吸引了注意。发现良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后,她双手合掌,瞬间恢复了笑脸:“啊,对了,下一个轮到小良了!”

“……我不会讲什么鬼故事,就讲一件我小时候曾经亲身经历过的怪事好了。”良低下头,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海上隐隐飘起了薄雾。

许久之后,良缓缓开口:


“在我五岁的时候,有一次,遇见了连降几天几夜的特大暴雨。当时,朝云镇上的供电系统被雷击坏,整个城镇全部断电了。

“由于一直停电实在太无聊,我就与三户邻居家的小孩共同约好:在半夜时分偷溜出门,前往昆仑山脚下一栋古旧的老房子里汇合,一起玩试胆游戏。

“我记得,那时硕大的老宅里一片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我们当时玩的是一个经典的试胆游戏:四个小孩分别站在客厅的四个角落里,然后,从第一个小孩开始,他要贴着墙壁顺时针跑到下一个角落,过去搭住原本站在那里的小孩的肩膀。而当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拍到后,第二个小孩也要同样向前跑,并且到下一个角落里去拍第三个小孩的肩膀,以此类推。

“游戏有规定:在整个过程中,谁也不许出声。因此,当游戏进行时,空旷的客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响起的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当时,我站在第四个角落,也就是最后一个位置。所以,当我感到肩膀从上方被人重重一拍时,我头也不回的跑向了作为起点的第一个角落,想要点燃挂在那面墙上、象征游戏结束的蜡烛。但是,奇怪的现象发生了:不知为何,在那个原本应该空空如也的角落里,我似乎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忽然回想起,刚才拍打我肩膀的那只‘手’,不论是从接触的力量、形状、方向还是触感来说,都绝不像是一个小孩的‘手’。

“我在那个模糊影子的后方停下了脚步,正在思考哪里不对。这时,忽然一道闪电从窗外打来,照亮了我面前的整间屋子——”


良故意停下,在这里卖了一个关子。

“你们猜,当时我看见了什么?”

“……我猜不出,主人。”巴夏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良,你刚才说,那是昆仑山脚下的一幢古宅?”陆吾的声音依然沉稳。

“不错,”良的嘴角微微上扬,略带挑衅意味的注视着陆吾,“正是如此,山神大人。”

“——啊!!”忽然一声尖叫划破空气。只见风的面色惨白,僵硬的脸庞上写满了恐惧:“出、出现了!雪女的……幽、幽、幽灵啊!!”

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发现此时被雾气环绕着的甲板尽头,居然真的多出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只见凭空出现的那个身影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将身体重重缠裹着,望之极似石者山上的雪女。

随着“咕咚”一声闷响,良被突发的猛力撞倒在地。原来是风受到了过度惊吓,因而闭眼蒙头一跃,扎进了良的怀里。

两团柔软的物体抵住了良的腹部,那触感令良不由为之一颤。

“风,冷静点。”良撑起半边身子,抬头观察着缓缓从浓雾中走出的那个身影,“仔细看看,那只是个人类的小孩子而已啊……话说回来,为什么这里会有小孩?”

“是、是吗?”风微微睁开一只眼,声音依然在颤抖。

陆吾也转头看向那个人影,然后不急不缓的开口道:

“古,你会变身了。”


古变化出来的人形是个大概八、九岁的小孩。它的身高约有一米四几,由于身上披着那袭白雪般的长发,看不确定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它好像是刚从海里爬上来的样子,浑身啪嗒啪嗒的向下滴着水,在那双稚嫩的小脚旁积了一滩水洼。

它的嘴里叼着一条仍在欢蹦着的狗鱼,凑上前来要送给良。

“谢谢你,古。”良微笑着摸了摸古的脑袋,“恭喜你学会了变身。”

此时,良忽然看到一只蜘蛛样的黑色生物从鱼的口中爬出,来到了古的胸前。它从那里的发隙间钻了进去,不见了。

心里想着要一探究竟,良下意识便伸手拨开了遮在古身前的雪白长发,全然忘了此时古变成的人形尚是躶体。

“呀,不可以看!小良这个变态!”

还不等良有所反应,一条毛毯已经从风手中飞过来盖住了他的头。良的视野顿时漆黑一片。

“还有陆吾和巴夏也不可以看!”

……

嘈杂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但是,果然还是很在意刚才那只消失了的黑色蜘蛛。

“……可以把毯子拿开了吗?”过了一会,良试探着问道。

“不行,再等一等!”风嗔道,“真是的,小良真好色!”

“拜托,它明明还只是个小孩子吧?”缩成一团的良环抱着自己的膝盖,忍不住小声抱怨道,“……真不知刚才是谁被它吓得魂飞魄散的。”

“小孩也不可以!就快好了,只要把这边稍微再系上去一点……好了!”

等良终于可以把毛毯从头上取下时,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穿着娃娃领蓬蓬裙的可爱小姑娘:粉红色的蕾丝衬得她光滑而柔润的肌肤洁白赛雪,一头雪白的长发在脑后被盘成了花苞状的发髻,顶端还插着那根独一无二的金发簪。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时眨动着,让她显得越发楚楚可人。

“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蹲在古背后的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在古的装扮上着实下了一番功夫,也很享受这个过程。

“呃,嗯……”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应道。

但是古好像很不习惯这样的穿着,两手撩起自己的裙子就往上掀。

“……哎呀,不行不行!不可以撕自己的衣服啦!真是的,那件裙子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天毒国买来的啊!”风大惊,追在古后面不断打点着,“别跑,古!可恶,太调皮了,男孩子就是男孩子啊——”

“唉,男的吗?!”良忽然觉得胸口一阵苦闷,让他有种想摔毛毯的冲动。

“别乱动,古!要是摔跤的话裙子可就弄脏了——小良,快点来帮忙制住它呀!”

“是、是……”良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从手上摘下银戒。

古见了,立刻变回成孟极的样子。虽然风追捕的速度称得上迅雷不及掩耳,然而古灵活的穿透着各种障碍进行躲闪,就像在和风玩捉人游戏一样。它们从上追到下,双层甲板间顿时混乱一片。

“快看——”风忽然一个急刹,她望着远方,发出兴奋的高呼,“是岛屿!”

透过海上重重浓雾的间隙,一座绿色的小岛在它们眼前逐渐浮现出来。

“捉住你了!”趁这个空当,风扑上前去用毛毯一把将古盖在了地上。然而等她掀开毯子时,下面已是空空如也。

“我们可以登陆岛上去补充些食物和水,顺便稍作休息。”良说着,身子忽然一沉,原来是古从背后跃上了他的肩膀。

“你可真变重了不少呢。”良惊讶道。

它用柔软的绒毛蹭得他脸颊发痒,良不由笑出了声。

“好,准备靠岸下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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