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黄昏老三届
谢琳
（八）广汉之行
早晨起来，却是个绝好的晴天。湛蓝的天空飘几朵白云。春风带着花香，令人心情舒暢。公交车很方便，不一会，林风和张正斌就来到了会场。
巨大的拱门，无数的气球和彩旗，锣鼓喧天，一些临时搭起的台子上有文艺演出。少男少女们都已是单薄的衣衫，放射着青春的喜悦。
各个酒厂的展位依次地排列着，门口都是些靓丽的女孩散发着宣传资料，奉上各种饮料和茶水，热情地邀请入内参观……张正斌兴趣缺缺，随意地转了几家就不想逛了。确实是品牌太多，叫人很难抉择。林风便提议，在泸州和宜宾的厂家再看看，这两个地方自古是酒乡，有古老的窖池，酒的品质会有保障。
张正斌觉得有理，二人便有选择地去寻找。不远处的一个展棚忽然吸引了他俩的注意。因为展棚够大，门口的宣传画也新颖夺目。画面是三星堆出土的造型奇特的铜面具。酒厂的名称是“三星堆名酒酒业有限公司”。
他们正在驻足观望，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人走过来。
来人偏高的身材，皮肤白净，眼睛大而明亮，寻常的短发，笑容很明朗。走到近前就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李玮，欢迎进来看看。歇歇脚，喝口水，再接着逛。”
二人随着他走进展棚，里面比较宽敞，接待区有圈椅和圆桌。李玮递过来两听可乐，笑着说：“两个小姑娘去买点午饭菜，盒饭是已经预定了，再添一点菜，防备有客人过来，你们不嫌弃就在这里简餐。”
还未及答话，门口已走进两个女孩。典型的蓉城靓妹，头发乌黑，面庞红朴朴的，身材紧致玲珑，显得很洒脱。张正斌一时看得有点忘形，李玮眼角瞄到这一幕，暗自一笑。
两个女孩便是去买菜的，放下饭盒后连忙过来介绍业务。其中的一个把张正斌带到样品台面前介绍，另一个女孩则把一堆资料拿给林风。林风从中取出一份报纸，是“中国商报”。其中大半版是人物介绍，标题是“儒商名星企业家---李玮”。
匆匆浏览一遍，李玮是兰州军区转业军官，现下海经商，成果卓著！主要有两块产业，一块是歙砚和墨玉夜光杯的生产和销售，已畅销海内外。并在广汉建立了“歙砚墨玉夜光杯展览馆”。另一块就是三星堆系列白酒的生产和销售。已迅速形成规模，为地方财政作出贡献。
同时李玮还是一个收藏家。他在甘肃和宁夏的乡间收购了大量的佛像和佛头。现正在兰州筹建“中国民间佛像佛头博物馆”……
非同小可啊！是个人物！林风对成功者从来是尊崇的。特别是经过奋斗而成功的普通人。其中的努力和艰辛是不言而喻的。
一边的张正斌与销售小姐谈得正欢，林风还拿着报纸沉思，时间也就到了正午。
“就在这儿吃饭！”李玮麻利地把小圆桌清理好，刚送到的盒饭先上了桌，里面三只小菜：糖醋排骨，麻婆豆腐，炒青菜。女孩刚刚买回来的菜是：醪糟红烧肉，干煸肥肠，夫妻肺片，还有一个大塑盒是酸菜鱼。
此时又进来一个很帅气的年轻人，也是一身军装。李玮一边招手让他过来，一边介绍：“这是我的助理小赵，广汉市政府接待处的干事，在我这儿兼职。”
介绍到张正斌这儿，“他们是过来看展会的。”林风连忙说：“是江苏扬州的酒类销售商，这是张经理，我姓林”。
“欢迎！欢迎！”小赵满面笑容，立刻拿过几个一次性纸杯，又从旁边拎过几瓶啤酒。“中午简单些，不要客气噢！”
张正斌连连说：“好！就不客气了！”
大家围着圆桌坐下来，两个女孩能说会道，神采飞扬，小赵敬酒奉菜，热情满满，李玮沉稳大气，举止得体……张正斌很快就表态，会购一批酒。显得似乎小事一桩。李玮看看他又看看林风便断定不是妄语。今天运气不错，遇到真神了。
李玮盘算了一下，最好是从现在起就能够把控住，争取把业务做成。便开口道：“我想这样安排，你们路途遥远来一趟不易，下午我让小赵领你们去看一看都江堰，那个景点是个千古奇迹，值得一看。回来我们就去广汉，晚上请你们家宴，我的厨师一手正宗的川菜。晚上由小赵安排你们休闲休息！然后好好玩两天，我们广汉虽不是大城市，但是华侨多，风气开放，灯红酒绿，人们戏称小香港。”
小赵也听出端倪，便接着说：“我们李总在广汉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没有他搞不定的事！”
李玮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不过市政府、军分区都会给我几分面子。嗯，再去看一看三星堆博物馆，看一看我的酒厂。最后我打机票送你们上飞机回家。”
林风心想，人家这个生意真是做得周到，有诚心也有实力。不过有的话也要说清楚，现在含糊着，到了广汉就没退路了。就郑重地说：
“我知道广汉并不是四川的传统酒乡，想问一问你们酒厂有几个窖池呀？”
李玮“哈哈”一笑，“林经理果然问到要害，说句实话，我们厂根本没有窖池。而且大多数酒厂都没有窖池呀。即使有窖池的酒厂也不会灌装原酒的。”
李玮微笑着接着说：“市场上老百姓喝的酒适合的价格一般是二、三十元，酒瓶，纸盒，外包装，人工费用，管理费用，运输费用，再刨去利润，一瓶酒的成本还能有多少？良心的酒厂，用少量窖池的基酒加上优质的食用酒精和合格的添加剂，这就是好酒了。至少对人无害。”
“而相反呢，完全就是劣质的酒精和大量的添加剂。甚至堂而皇之地上中央台做广告。我就不点名了。那些个酒厂，厂里有一个窖池吗？而且按照他们那个昙花一现的巨大的销量，又有谁能供应他们那么多基酒！”
李玮看了看张正斌，又看了看林风。
张正斌听了有点发懵。林风原本就知道如此，但他要让张正斌也能知道，否则到厂里根本看不到窖池，会有纠纷。
所以林风干脆也就敞开说了：“李总，你能保证的是一定比例的基酒，优质的食用酒精和合格的添加剂，并且安全卫生。是吗？”
“就是这样的。在同行业中我可以做到最有责任心和最有良知。我也可以为你们定制你们需要的酒，从酒名的注册，酒瓶和纸盒的设计，价格的设定都可由你们的心意。”李玮说得很从容。
这就是儒商，有文化和有气魄的生意人，而且坦诚。林风心想，这就是他能够成功的底蕴。
张正斌虽然不是太懂，但觉得道理说得不错。而且酒的名称和外观都还可以。对方承诺的接待和服务也很殷勤。特别是主持接待的会是那个小赵，沟通应该不困难吧……下午可以请林风试探一下，都是男人，这点事应该不会矫情。
张正斌显出郑重的样子，对李玮说：“你的提议我觉得不错，我基本上同意这个方案。下午呢，小赵可以领我们林经理去看看都江堰，我还有点其他事。他们回头，就一起去广汉。”
李玮朗声应道：“好的，就这样安排。”
林风意外地得到一次专车的服务。小赵开着一辆几乎全新的白色丰田凯美瑞，性能挺棒，乘坐也很舒服。
小赵向林风说：“都江堰那一线有不少景点，青城山也在那边。我们单独看一看都江堰，下午的时间尽够了。张经理怎么不去看看？”
“他对景点不怎么感兴趣。”林风回答。
“那他对啥感兴趣呢？”小赵随口问。
上车前张正斌含含糊糊地让林风问一问广汉的那个……林风当然是懂的。现在小赵问起，知道也无须说白了，就回答道：“你们其实也看出来了。成都也不是没有机会，可他胆子还不够肥。到了广汉，你们保证他安全就可以了。李总也不可能帮他安排这些吧！”
小赵笑笑，“李总说了，有的事物客观存在着，而且如此广泛，也就没有必要回避。但他不会安排，也不会为此买单。他要一份心理上的干净。你转告张经理，安全是绝对的，尽管放心！还拜托你说得婉转一些。”
“明白了。张经理要的就是安全保障，钱不是问题。”
“那这次的业务应该能谈妥吗？”小赵忍不住问。
“应该有七成把握。我也想看一下公司和工厂，因为是第一次合作，牵涉到几十万的货款，有一个信用问题。”林风实话实说。
“嗯，到了广汉你们就看到了。湖南路口的一橦楼，是李总自有的，办公连着住宅。楼下就是歙砚暨墨玉夜光杯展览馆。旁边还有一个门面租给了一个按摩馆，正规的噢，有男技师。工厂在城郊，市里特批的土地。营业执照上都写得明明白白。”
林风点点头，心想：李玮的家当基本上都在广汉。信用不会有问题。
小赵将汽车一直开到玉垒山脚下，虽是春色撩人，游客却并不多。沿着青石阶，登到山顶，再登上雄伟的玉垒阁。凭栏远眺，整个都江堰就尽收眼底了。
岷江浩浩荡荡地流淌，神奇而伟大的都江堰就是那么简洁，那么与大自然和谐吻合。鱼嘴分水堤、飞沙堰溢洪道、宝瓶口进水口设置得巧夺天工。两千余年以来保障着四川平原的丰饶和富庶。
春风拂面，一种历史的深邃情思萦绕心间。林风在玉垒阁上久久地伫立……
二人原路返回，再驱车至都江堰景区东门，入内近距离观赏了一番这个独奇千古的水利工程……
回到宾馆，见到李玮已与张正斌会合。他把展会工作交待给两个女孩，主要也就是宣传宣传，并不指望有人当场认购。这次遇到扬州的客商也是一种偶然。张正斌也已与泸池酒业的丁萍萍打过招呼。几个人汇合后，便一路向广汉驶去。
广汉距成都也不过四十来公里，很快就进了城市，途中见到有河流穿城而过，时有飞鸟在空中翱翔，城市显得比较舒展，没有拥挤和压抑。路边的发廊和洗头屋比比皆是，小青年的衣着也显得前卫开放，这是一座跃跃欲试的小城……
李玮家的楼幢就在湖南路口。上了楼梯就进入一个巨大的办公室，看似同时还是陈列室和工作室。
在朝南迎窗的接待区沙法上坐好，有服务员送上茶水和水果。一个中年女子过来与大家打了招呼，是李玮的爱人，也是从部队转业的。现在一同经商。
沿墙的玻璃柜陈列着很多佛像、佛头以及歙砚和墨玉夜光杯。也有不少其他墨玉工艺品以及其他材质的艺术品。还有各种各样的酒瓶和酒具。真是琳琅满目。墙壁上挂着工商执照，还有一个大男孩的风景照。李玮在一边介绍，这是他儿子，在新加坡设了一个家族企业的窗口，目前歙砚和墨玉工艺品都卖得很好……
晚餐是家宴，由厨师做的一桌川菜色香味俱全。看来李玮还是一个美食家。李玮的夫人鞠莉也很善言谈，落落大方。
晚饭毕，暍了茶。李玮告诉二人，旅店已安排在100米外的金雁大酒店，随时可以入住，在前台说一声就可以取房卡。不过，时间还早，可以先到楼下的按摩厅享受一下正规按摩。
张正斌听说是正规按摩就不感兴趣。表示想出去自己溜达溜达。他是想去那些发廊和洗头屋找点开心。因为在汽车上林风已板着脸说了四个字：绝对安全。林风心想，张正斌去乱转，自己不如就去享受一下四川的按摩吧，这应该是一项业务接待。
下了楼，张正斌向热闹处逛过去。小赵把林风送到按摩厅，和吧台交待了一下就先走了，说他两小时后去旅店。
林风被领到一间按摩室，柔和的灯光有点暗。一个女按摩师让林风去淋浴间冲个澡换上睡衣。林风该想到有这些程序的，但一时忘了，发了一会怔只有去淋浴……
终于在按摩床上躺下来，女按摩师站在林风的头前开始按摩头部。女按摩师说：“我叫小黄，我的手艺挺好的，很高兴为你服务！”说着叹了一口气。
“咋叹气呢？”林风随口问。
“今天没做到几单。你又是李总的客人，这边是记账，我拿不到提成。”小黄解释。
“那你马虎一点，我无所谓的。”
“怎么可能呢！一点都不能马虎的！我一个动作都不会少做，一滴汗都不会少流。”小黄说得很认真。
“那怎么办呢？”
“你能给一点小费吗？其实我们的收入主要就靠小费。”
林风又一次后悔自己的随意。以为是一个接待项目，未免有点天真和落伍。唉！既来了……就问：“不好意思，不知道该给多少小费？”
“没有一定的，你看着给就行。”
“行吧。”
小黄的技术确实不错，按摩揉捏的力度轻重适宜，不疾不徐。只是她个子有点小，动作幅度稍大了身体就会与林风的身体有接触，搞得林风有点紧张。以至于小黄帮她翻身时林风的手背结结实实地碰到了小黄的胸口。
“对不起！”林风不由得说。
小黄反而笑了，“这有什么，你别紧张我反而轻松些。”
林风吁口气，想找些话说，“你的口音是本地人吧？年龄也小呢……”
“我是成都人，到广汉来做这行，也就没人认识我了，父母都下岗了，我也没出息考不上大学……”
“噢……”，林风似又想到什么，便问：
“店里的按摩都是正规的吗？”
小黄苦笑笑，“可能就我正规吧，所以没生意。都像我这样店早就关门了。”
林风默然。
结束以后。林风给了两张百元小费。
走到了街道上，暖洋洋的晚风，远方飘过来柔媚的音乐，一眼看过去的灯红酒绿，林风心里却是莫名地烦燥。刚刚手背的那一个触碰，使他动容的不是那一片柔软，而是薄衫上濡湿的汗水……
到了金雁大酒店，到前台取到房卡，知道张正斌还没有回来。林风便不急着上楼，去一侧的沙法上坐一会。茶几上有烟灰缸，就知道墙壁上贴着的“禁止吸烟”并不当真。林风取出一支烟点上……
张正斌和小赵同时进了宾馆大门，他们恰巧在门口碰到了。见到林风就走过来。小赵便对张正斌说：“我就不上去了。有件事我说一下，这个宾馆里是有特殊服务的。小姐们在每个楼层有自己的房间。她们会打电话或者敲门推荐服务，不中意可以拒绝，中意了跟着她走。价格面议，论钟点或是包夜都可以。一般来说，这个宾馆的小姐档次都是蛮高的。安全方面尽管放心。”
小赵停顿了一下，又问：“我说清楚了吗？”
张正斌连连点头。
进了房间，不多一会就有人敲门，果然是两个小姐来推荐服务。张正斌有了胆气就从容起来，转身让两个小姐进屋。小姐们穿着丝绸的睡衣，低低的领口隐现着诱人的曲线，姣好的面庞满含着媚惑。林风心想，吃这碗饭也是要点本钱的。
张正斌东拉西扯地搭讪。两个小姐陪笑着说：“老板，要不要服务发个话，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哦！”
张正斌色迷迷地说：“我还没急你们急什么！我这位老哥他不需要服务，我嘛要挑一挑。”
两个小姐便说：“快点挑呀！”
张正斌也想不到玩小姐还可以这么明目张胆，无后顾之忧，越发地得意。目光肆意地在她们身上巡睃，故作疑难地说：“谁叫你们都这么引人，让我怎么选！”
一个女孩嗲嗲地说：“老板，你真坏！你干脆两个都要了么！”
张正斌“哈哈”大笑，“好！两个都要。跟你们走。”
三个人嘻笑着走出门去……
张正斌彻夜未归。
（第8节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