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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失去的帝国》第五篇 牢不可破的联盟 第十三章 列宁的胜利 第十四章 民族共产主义 第十五章 俄罗斯的复兴 第十六章 伟大爱国战争
一九二二年十二月三十日是寒冷冬日，兩千多名來自全國各地的男女聚集在莫斯科大劇院的正廳。同年稍早，在經過漫長討論後，列寧的布爾什維克政府決定不關閉莫斯科大劇院。這倒不是因為他們用得著它來表演芭蕾舞和歌劇（這些東西當時被定性為資產階級文化的頹廢產物），而是黨和蘇維埃的會議得使用這些大型場地。一九二二年最後幾天在它裡面舉行的代表大會是歷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它身負一個劃時代的任務：創建新國家「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盟」
列寧和他的同志花了好一陣子才摸索出他們應該採取哪種民族政策。對一個領導階層以非俄羅斯人居多的政黨來說，這件事情極不容易。托洛茨基出生在烏克蘭的猶太家庭，史達林則是喬治亞人而且以自己的母語開始其文學寫作生涯，他們都是最傑出的非俄羅斯裔的布爾什維克領導人，起初就投身國際主義的馬克思主義事業，而非選擇投身本土反帝國主義運動所提供的民族主義事業。但黨高層還有其他人，對這些人而言，要他們恢復國際主義信仰極為困難。身為訓練有素的戰術家，列寧為黨及其支持者制定了新的路線。
俄羅斯聯邦的政府將成為蘇聯的中央政府，直接對各共和國發號施令。但有幾個共和國不買帳。喬治亞人是率先反對史達林構想的急先鋒，稱統一的時機尚未成熟，而烏克蘭人也表示寧願維持現狀。白羅斯人則說，他們願意接受烏克蘭願意接受的任何關係模式。
列寧對共和國未來的想法深受他想要團結全世界各民族工人階級的願望影響。他深信，蘇維埃的生存有賴世界革命的成功，而世界革命的成功又有賴德國、法國和英國工人階級的崛起，以及有賴民族主義運動在中國、印度和亞洲西方殖民地的崛起。所以，想要取得全球範圍的革命成功，必須滿足各共和國的自治願望。
在史達林所設想的國家裡，俄羅斯人會繼續分享帝國時代的許多特徵，唯一不同的是這個帝國更名為聯盟；但在列寧設想的國家裡，他們別無選擇，只能開始尋找一種不同於帝俄時代的身分認同。幾乎是預設的那樣，列寧成為了現代俄羅斯民族之父，而蘇聯成為了這民族的搖籃。列寧的勝利在敲碎革命前的「單一俄羅斯民族」觀念起了重要作用。其結果是，不管是俄羅斯人看待自己還是別人看待他們的方式，都將發生重大轉變。
白羅斯語推廣者不僅在工人階級和黨機關遇到阻力，也在教育系統中遭遇到。問題的根源是白羅斯人，特別是操白羅斯語者在城市占比偏低。一九二二年，猶太人占了白羅斯大學學生總數的百分之六十，而白羅斯人只占百分之三十一。黨官員決心改變這種局面，方法是把學不會白羅斯語的學生開除，又設法把白羅斯裔大學生的比例拉高至近百分之六十。這種對白羅斯人的厚待意味著對猶太人的歧視，他們占白羅斯城市人口的百分之四十至百分之六十，而在大學的占比也會相當。強制推廣白羅斯語的措施，還有強勢扶持多半來自農村的白羅斯人學生的做法，常常引起城市居民的負面觀感，他們很多人從一開始就對白羅斯化政策心存疑慮。
把非俄羅斯人民族主義視作蘇聯主要威脅的政策在一九三四年一月的第十七次黨代表大會中完全定案。史達林斷言：「這種偏差會在眾人停止鬥爭它和允許它發展到威脅國家的程度時構成主要危險。」他舉了一個例子來說明。「直到很近期，在烏克蘭出現的烏克蘭民族主義偏差仍然沒有構成主要危險。不過，當眾人停止鬥爭它，允許它發展到與干涉主義者緊密相關時，這偏差便會危及國家。」他沒有提俄羅斯沙文主義。史達林和黨在大會後幾個月所做的決定表明，黨準備要為帝俄時代俄羅斯民族主義的一些元素做出平反。
俄羅斯人會從待罪的帝國民族搖身變為蘇聯的領頭羊民族，是受到史達林在一九二 年代晚期打敗所有政敵和在一九三 年代大權獨攬所助長。因此，「祖國」和「愛國主義」等傳統觀念的復興，離不開史達林政權把俄羅斯國家形容為重中之重的強調。而這些立場又伴隨著恢復俄羅斯沙皇等強者崇拜，其中最明顯的是彼得一世和恐怖伊凡。儘管俄羅斯民族主義經常是穿著帝俄的外衣回到政治舞台，但一般人在一九三 年代後期對俄羅斯人的理解卻不同於一九一七年之前：這一次，小俄羅斯人或白羅斯人並沒有被包含在「俄羅斯人」觀念中。他們現在被官方承認為獨立的烏克蘭民族和白羅斯民族。這使得二戰前階段的俄羅斯民族和一戰前階段的大俄羅斯人在族裔和領土上重疊起來。
當蘇聯在一九三九年九月投入第二次世界大戰，準備要兼併波蘭境內的烏克蘭裔和白羅斯裔聚居區時，所持的理由是自己有責任解放被壓迫的同胞，與他們重新統一。自此而下，史達林必須在俄羅斯民族的利益和少數民族的需求和期望之間找出平衡點，又特別是駕馭好作為蘇聯核心的俄羅斯人、烏克蘭人和白羅斯人的關係。
這番祝酒詞經小幅修改後翌日刊登在蘇聯各大報。未來幾年，它將會被一再轉載，標誌著黨中央民族政策的新轉向。因為劇本《赫梅利尼茨基》而獲得史達林獎的考納丘克早在這番祝酒詞發表前便意識到風向的改變，因為在一九四五年五月初，他的得獎劇本在一個親蘇聯的波蘭代表團訪問過烏克蘭之後被取消演出。當時仍是史達林最喜愛劇作家的考納丘克嚇壞了。他抱怨說，《伊凡．蘇薩寧》的內容要比《赫梅利尼茨基》反波蘭得多，但沒有人反對讓它在莫斯科上演。但他投訴無門。他的戲劇受到批判，無處可演，反觀改編自帝俄時代的《為沙皇獻身》之《伊凡．蘇薩寧》卻繼續留在舞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