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蔓悄然离开了病房后,Jimmy在Dane的喋喋不休中看到了那一张路蔓曾经坐过的,靠窗的椅子。
那是路蔓每一次来访时都会坐的椅子;而今天下午,在Dane带着Max走入了病房后,路蔓曾经拾起放在窗边小桌子上的那一本Adam日记,坐在那一张椅子上默默地翻阅着。
Dane从随身带来的水果袋子中取出了几只橙子,摆放在了Jimmy的床头柜子上:
“啊!对不起了,我这些天很忙,不然会经常带Max来看望你;不过,我听说你已经好多了。准备何时出院?要不要我来这里接你回九维湾?”
Jimmy摇了摇头。
Dane的嗓音似乎比从前更加的沙哑了,她的呼吸中带着淡淡的酒精味。
Jimmy将目光投向了坐在病床前的Max。
几天不见,这个孩子好像长大了许多:他长得越来越像他的那位在战场上牺牲的父亲了,那淡棕色的皮肤,深棕色的头发和瞳仁,以及那有着毛利血统特征的,厚厚的嘴唇,都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的好友Rob。只是Rob没有面前的这个孩子那么的沉默寡言罢了。
Jimmy忽然意识到在Max的沉默中,好似隐藏着一份本不应该属于孩子的忧伤;在想到了“忧伤”这两个字的时候,Jimmy的心不由得紧缩了起来。
“Max,你好吗?最近在学校都做了些什么?”Jimmy关切地问道。
Max抬起头,用深棕色的瞳仁快速地看了Jimmy一眼,然后迅速地低下了头。他的右手在揉搓着覆盖在左手臂上的校服毛衣袖口。
Jimmy这才发现,Max那草绿色的校服毛衣袖口已经被磨损脱线了,由于长久没有被缝补和修理,袖口的毛线正在一圈圈地脱落着,成为了Max在紧张和沉默中习惯性拉扯着的物件。
“……我很好,就是有点担心你……”
Max闷声闷气地回答道。
Jimmy忽然看到坐在Max身旁椅子上的明明对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并用眼神瞟了瞟坐在病床边,正在从水果袋子中掏出水果的Dane。
一阵微微的刺痛感迅速地略过了Jimmy的全身,Rob那正在流淌着鲜血的躯体,和临终前哀怨祈求的眼神,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拜托你,照顾好我的儿子和Dane…”
Jimmy紧咬住下唇,将目光投向了喋喋不休的Dane:
“……你是不是又去酒吧了?我希望你不要每晚都去……”
“我?哦,有去过,但不是每晚……”
Dane打住了话语,Jimmy眼中透露出来的严厉和冰冷,让她不由得吞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谎言。
“注意你的所做所为,如果你不想失去Max的话!”
Dane愣了愣,一丝恐惧迅速地略过了她的脸庞……
“你在说什么呢?我又没做错过什么……”
Dane争辩道。
“是吗?你做过的事儿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不过,我希望你不管做了什么,都要对得起在九泉下的Rob!”
Dane张了张嘴想争辩什么,随后又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是想提醒你,如果你无力去好好照顾Max的话,将会发生什么。”
Jimmy的声音变得很低沉。他忽然被那一种久违了的内疚感给再次地抓住了。
他当然清楚Dane的为人,也曾经想过向政府的有关部门提供Dane没有能力去照顾自己儿子的证据。
可是,Jimmy非常清楚在汇报后,Max所面临着的境遇也许会变得更加的艰难。
他在工作中曾经治疗过一些因父母吸毒犯罪等行为,而被新西兰政府接手照顾的孩子们。
他们离开了不负责任的,甚至是有着暴力行为的父母后,被转送到被政府指定的监护家庭。可是,大多数孩子们的境遇却并没有因此而得到好转;家庭暴力事件仍然不断地发生在这些离开了父母和原生家庭的孩子们的身上。
他曾经接手治疗过一些被监护家庭毒打过的,遍体鳞伤的孩子们;他记得自己在治疗他们的时候曾经愤怒地想着:“就算我能够治愈他们身上的伤,可是那留存在他们心里的伤,恐怕要伴随着他们的一生了。”
他因此而想到,无论如何,Dane都是Max的生身母亲;虽然她会在酗酒后疏忽了对Max的照顾,但是至少她不会去毒打Max。Max与Dane生活在一起,至少他还有机会经常见到和照顾眼前的这位失去了父亲的,可怜的男孩儿……
“呃,我出去抽支烟……”
Dane站起身拿起身边的手提包,转身逃离了Jimmy的病房。
Jimmy将目光转向了明明:
“你姑姑呢?”
“她一定去了休息室。要不要我把她找回来?”
“不用了,你和Max在病房里等着,我正好下床活动一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