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业：一个人的口述史
88岁老奶奶扶着桌子走到门后面，拿挂在门把手上的毛巾擦了擦眼睛。然后缓慢地走回床边，身子一侧，半坐了上去说：
“我其实生了七个孩子。有三个孩子没了。”
“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才19，啥也不懂。孩子快生了，还在工厂干活。可能累大了，在工厂厕所提前生出来，包吧包吧回家，没几天就没了。”
“那时候也没觉得心疼，年轻不懂事，没了再生。”
“第二个孩子可疼死我了。是个丫头，十岁的时候得肺炎没的。”
“老三应该对姐姐有印象，很懂事，哎呀，我不在家，她就照顾弟妹，这么好的孩子……哎！”
“那时候肺炎没法治。临了了，她想吃一顿饺子。我呢——给她包了一顿饺子，也没吃几个。”
“没办法。条件差，那时候这种事很多。——就是想起来不落忍，可惜了。长的也漂亮……”奶奶把眼睛低垂下来，久久没抬起来。
“后来这几个都在么，苦是苦点，一家人在一起熬。最后一个也是没出来，我年纪大点了，没成型，也就那样了。”
“人呢，没有吃不了的苦，遭不了罪。真的，什么事啊，别想窄了，想窄了没用。”
“就是遇到事，解决事，解决不了，想办法解决，还是解决不了，就等着，早晚能过去。”
“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你们这一代太累。买房子，结婚，养孩子。我们那个时候能吃饱就行了，也没什么。”
“你婶子在纺织厂，高温发的冰棍，她舍不得吃，用保温桶带回来给家里的孩子吃，可高兴了呢，这就不错了。”
“现在事事太多，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反正就是不顺心。”
“哪那么多不顺心呢？回去饿两天就都顺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