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后退房,打了个摩的去天游,继续我乐此不疲的苦行僧奔波。
为了怕大家误解,这里再强调一下,现在武夷山景区内,各景点间可以乘坐景交大巴,往来很方便。现在的景区内正规,已经看不到了其它的运营车辆,当然更找不到了摩的。我之所以还是以第一次行程视角来记述,主要还是对那次行程留有一丝怀念。武夷的风景没有变,只是在体会了太多方便后,又却觉得过去的辛苦中更多有一些旅行中不确定的冒险趣味。
从天游停车场进到天游景区,要过一座跨过九曲溪的大桥。那桥在四曲和五曲之间,正可以据在高处,去拍晨光中的九曲溪和那溪上缓缓撑过的排着队的竹筏子。过来的筏子上,热情些的人们会冲着桥上的镜头招手,你也自应向那些热情回应招手。真就如卞之琳老师在《断章》中所说的那样,“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船)上看你”。
武夷装饰了我的“窗子”,我也希望自己能装饰了“别人的梦”。
过武夷精舍、云窝,跨过只剩下一道残门的叔圭精舍,我便走进了那个“窗子”。“窗子”内是个巨大的丹霞山岩,上边题写着“伏虎”二字,因而便叫做伏虎岩。那山是一面完整的巨石,有着磅礴的气势,陡峭的石壁上另还题写着“壁立万仞”。当然那石壁高不过万仞,不过从山下仰视,确是有着直上云霄的冲天之势。
那山就这么突兀又刚强地矗立在九曲溪的溪流前。清澈又浩荡的溪水,自老鸦滩款款而来,在这里被伏虎岩阻挡。它又要为难地绕过对岸的丹炉峰,于是折了一个将近九十度的直角弯,甩下一大片卵石的河滩,向西南而去,这里便是九曲溪中的六曲了。
这伏虎岩也仅是一道屏风,更高耸的天游峰还在它的身后。绕过伏虎岩的山道,也是天游的登山道。天游峰海拔408.8米,我在六只脚的等高线图上查了一下,六曲这的海拔也有200米,那么天游的爬升也就210米,50层楼的高度。这原是不太高的爬升,只是那山陡峭,这爬升要在短距离内完成,且单向通行,因而在上山处便有了吓唬人的温馨提示,请游客根据自己的体力自行选择登山。
最初的山道还算平缓,沿途有茂密的林荫,其后穿过一道“峥嵘深锁”石门就到了茶洞。所谓的洞,也只是一条山间的裂隙,有如昨天在灵岩见到的一线天,当然这里的“线”要比灵岩的“线”宽阔许多,各种体型的人们都能实现进出自由。大家摩肩接踵地在洞里热闹地转上一圈,没太感受到洞的深邃与隐秘,但却都找到些坐井观天的快乐。
这茶洞据说原是产好茶的地方,宋明以来都有隐士在此修行。当年隐士们种好茶的洞前山谷已成了一片闹市,游人熙熙攘攘的。这里两边的山都是丹霞地貌的红崖赤壁,一边是天游峰,一边是接笋峰,因而从这里也分出两条登山的石道,一条去天游,一条去接笋。当然,更多的人们要去天游,因而登山口前被铁栅栏围出一条很漫长的疏导通道,要花些时间排队才能走到天游峰的山脚下。
与天游这里排队上山的奇观所不同的是,对面接笋那里上山不需要排队。我看到几个孤独的身影,沿着那里石壁上的陡峭山路艰难上行时,甚至一时以为他们爬错了方向。后来回到北京,读了《徐霞客游记》中的《游武夷山日记》时才知道,徐霞客来武夷的第一天便到了六曲、云窝和茶洞。与如今大多数游人的选择所不同的是,他先爬了接笋峰去到大隐屏,而后又下到茶洞,才上了天游,多好的体力。
与天游行程相比,徐老师更详尽地记录了攀登笋峰的经历:
“外无磴道,独西通一罅,比天台之明岩更为奇矫也。从其中攀跻登隐屏,至绝壁处,悬大木为梯,贴壁直竖云间。梯凡三接,级共八十一。级尽,有铁索横系山腰,下凿坎受足。攀索转峰而西,夹壁中有冈介其间,若垂尾,凿磴以登,即隐屏顶也。”
最后他在大隐屏峰上看到了“有亭有竹,四面悬崖,凭空下眺,真仙凡夐隔”的仙境景色,当然他之仙境是与高崖下的凡间相对照的。
即便第二次再来武夷,从茶洞再登天游前,我依旧没有勇气去挑战接笋峰。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景色应该差不多的,后边还要爬徐老师未上的大王峰,强度还更高些,就战术性保存些体力吧。可我在登天游时,依旧会不自觉地瞥一下接笋峰,那里依旧有几个孤独的身影,这时的我不再认为他们去错了地方,这时的我甚至很是羡慕他们,因为他们与霞客在一起。
登天游依旧还是需要排着队上山的,这便是天游充满秩序感的登山特色。只有一条在石头上刻出来的石道,将将能站下两个人的宽度,你只要跟上前边登山者的脚步就行,登这座山不需要太多能力,而需要耐心,巨大的耐心。
登天游的石径,就捋着峰脊刃逶迤而上。那路一边是峭壁,一边还是峭壁,有如黄山天都的鲫鱼背。不过与天都不同,天游之路不会让你觉得心惊胆颤,寸步难行,它更会激励你为探寻自然之大美而更上一层。因为以此为视点俯瞰,可以看到更宽广视角下的九曲溪,那条清澈的碧水就徜徉于武夷的群山之间,跳着它的曼妙之舞,那景色简直美极了。
“分明看见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行。”
读袁枚的诗不多,但这句总不能忘,因为在讲述风景美学的书中,经常有老师引用这句诗,来论述山水在远近关系上的奇妙构图。以前我不大理解这样的构图是怎样形成的,因为那时的我总把自己的视角想象在舟中。而在天游的观瀑亭上,我忽然又想起这句诗来,因为我分明就看到了,那如丝带般缠绕于山间的九曲溪,就载着游于溪上的筏子托上了前山的山顶。尽管那是从高处俯瞰前山和后水间形成的错觉,但那一景象也是让人惊叹的,因为我从未曾想过这离奇的诗意,竟也能找到现实版的注脚。
天游峰沿着山脊登山,就是这样一条很奇妙的旅程,为它提供美学价值的,就是山下的九曲溪。别看武夷群峰林立,然而那些山的体量都不算高大,它与这大溪珠联璧合,就构成了一道非常优美的山水画卷。以前总认为那样的画卷有太多的人工雕琢和臆想的成分,现在看来,这样的真实是存在的,它就在武夷山。
只是可惜,我在徐霞客的游记中没有读到这样的美学体验,我想也或许和他游天游的时间有关系。徐老师不像我这样即注意保存体力,又注意安排时间。他登天游时,已经“落照侵松”,太阳要落山了,或许是天黑的缘故,或许是着急下山的缘故,他没有更多地去体验天游这里的“山光水色”。
当然或也还有一层原因,尽管都热爱旅行和热衷写游记,徐霞客更像位理科生,袁枚则更像是文科生,前者更关注旅行经历的客观记录,后者更关注风光的美学体验。他们都在引领我们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并告诉我们他们曾在那里留下足迹,他们或许会有共同的旅行经历,然而却是去往了不同精神价值的方向。
天游绝顶不过只是409米的海拔,尽管上山人多,爬上来需要费些时间,不过倒也不是什么太大难事儿,所以山顶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有着庙会般的热闹。
和我们国内许多名山一样,大凡绝顶处总要供奉一个神仙。天游的绝顶处便有一座天游观,观里供奉着彭祖和他的两个儿子彭武和彭夷。从这两个儿子的取名来看,就知道这里边一定有故事,只碍于篇幅,这个故事我就留在下篇了。
这一篇,我就先陪徐老师走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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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云行笔记,在此潜心打造属于自己的《文化苦旅》,让我们来一次,有文字感的旅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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