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河镇是坐落在董志塬上的一个小乡镇,地形塬面狭长,山川塬并有,人口密度大,有两条河流横穿镇子。寨子村是寨河镇的一个古老的村庄,离县城比较近,交通相对便利。公路顺着河道曲曲折折向前延伸,公路两侧座座山峦让视野渐渐狭隘。夜幕降临了,一切都静了下来,场里的绵绵土,在与一个个脚印亲吻之后随风而起,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黄土的味道。岁虎叔赶着羊群深一脚浅一脚的从村西头往东走,铜玲声随着羊群渐渐消失在路的镜头。淅淅索索,夜里的虫子还在窃窃私语。繁星点点的夜,将一切笼罩。“哗啦啦,哗啦啦,洋芋开花,各回各家”雨桐和同村的孩子跑着,喊着,清脆的笑声回响在村子上空。她是同龄孩子里面的娃娃头子,留着当下农村男孩子最流行的发型-“毛寸”,皮肤白里透红,身着深蓝色牛仔外套,咖色裤子,黑色运动鞋,要不是她白皙的脸庞,没人能认出来这群男娃娃堆里的女娃娃。她性格豪爽,做事很仗义,在同龄孩子之中是有一定的威信的,就连爱掉鼻涕又叛逆的黑子也很听从雨桐的话。黄土高原秋冬的风来的凶猛,身体单薄的人像是要被吹起来的样子,常年天气干燥,又没有防护措施的缘由,黑子跟他的名字一样,黝黑的脸上只能看见洁白的牙齿和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常年身着那身黑色的外套,黄土和污垢已经在衣服上形成了光滑的保护层,或许是如此缘故孩子们都给他起名“黑子”,黑子真实的名字叫赵小鹏。那时候农村经济不是很好,以农耕文化为主的村庄在农村普遍存在。农民大多靠天吃饭,雨水多的时候,田里的庄稼可以勉强维持一年的生计。若是遇到大旱年,缺吃少穿是普遍想吃。农耕文化是当时最普遍的生产方式。黑子的爷爷养了一头老黄牛,在春种秋收的时候靠给别人耕地、拉庄稼挣点零花钱。他的父亲常年在外寻生意,年年回家空手而归,走的时候还要要从家里拿路费。黑子和爷爷相依为命,在那三只窑洞里度过了7年的风风雨雨。黑子是全村孩子里面最叛逆的一个,既不合群又不讲卫生,脾气还暴躁。他家住在离村中心较远的沟口里。在他一岁的时候,黑子的妈妈因为受不了家里的贫穷和黑子爸爸的折磨,就偷偷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同村其他孩子都不和他玩。黑子都7岁了,还没见过母亲长啥样子。当别人欺负和嘲笑黑子的时候,雨桐总是出面帮助黑子,慢慢的他们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除了和黄土地接触,和雨桐同龄的孩子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玩的玩具。每天清晨起来伴着鸟儿的叫声雨桐和妹妹去街道里的水塔上给家里抬两桶水。在路上一边走一边玩,等到水抬回来,母亲就给她们做好了饭。吃完饭,写了作业,就叫上黑子和玩伴满村子地疯跑。他们在离家不远处的涝池里抓蝌蚪。阳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被树影遮挡的斑斑驳驳的光里,密密麻麻的蝌蚪在涝池里游来游去,他们兴奋地抓起一只只蝌蚪放在自己的瓶子里。长的很长柳树的枝叶在微风中晃来晃去,抚摸着她他们的脸庞,他们毫不费力的折下它的树枝扭成“咪咪”。用力地吹响,树上的鸟儿被这响声惊醒,晃动着翅膀飞到其他的枝头。他们的笑声响彻了天地。玩累的时候,就用柳树的树枝做成花环帽,一人一个花环帽戴在头上。那时候雨桐经常把自己做好的花环套在黑子头上,黑子就会被其他的同伴嘲笑一番。但他默不作声,红红的脸庞上露出洁白的牙齿。玩累了,他们拿着自己的“战利品”慢悠悠地在午饭之前回到家里。用泥巴捏泥娃娃,打泥宝宝。他们除了抓蝌蚪,扭“咪咪”,还一起玩抓蚂蚱,看蚂蚁搬家,抓知了,跳房子,抓码等等游戏。那些自然馈赠的玩具温暖了那些孩子的整个童年。春天来的时候, 黑子爷爷赶着老黄牛拖着犁,深一脚浅一脚地耕种在田里,老黄牛带着“笼嘴”,不时发出宏厚的声音响彻在田野上空。那个牵着牛的黑子时不时地被爷爷怒骂两声,在委屈中缓慢向前。爷爷的吆喝声,牛儿的叫声,黑子低声啜泣声,在微风中构成一幅和谐的春耕。黑子常常因为没有父母的陪伴而在黑夜里低声抽泣。他喜欢黑夜,喜欢黑夜里安宁的自己以及黑夜带给他的安全感。甚至把衣服都穿成黑色,这样就不会引起注意,就不会因为他的出身在同龄孩子中自卑。他不愿意和同村的孩子玩耍。他们因为黑子没有妈妈而欺负他。在他难过的时候,他都把自己的委屈说给爷爷养的老黄牛,老黄牛默默的听着黑子的委屈,也为他难过。在星星闪烁的夜里,他听着黄土高原的风声,望着天空中的星星,抚摸着黄牛,依偎在它的身边慢慢进入梦乡。那头牛像是有灵性一样,它能感知到黑子的孤单。所以它蜷缩着双腿,让黑子躺在它的怀里,用它身上的温度来温暖着黑子那颗孤单的心。黑子渐渐进入梦乡,他梦见他躺在妈妈的怀里…同村孩子之中,他只愿意和雨桐耍,每次雨桐看他一个人的时候都跑来和他玩。雨桐时常从家里给他带她妈妈做的“糖饺子”、麻花、油饼等吃的,也偶尔会给他拿她爸爸从县上买来的大白兔奶糖。雨桐闯入她的生活,让他的世界里从此不再孤单,他像喜欢天上的星星一样,喜欢着雨桐。在他喜欢的夜色里,雨桐像那一闪一闪的光照亮了他心灵深处的迷茫与失落。而雨桐带来的那些好吃的,满足了他小小的味蕾。也让他体会到了“妈妈的味道”。他和爷爷的日子相对艰难,平时舍不得吃好的,爷爷年龄大了,做饭我马马虎虎,只要能把饭做熟就已经很好了。因为爷爷失去味觉,有时候做的厚厚的面片里面,咬开一口,还有白白的生面。他小小的年纪就知道体谅爷爷。当爷爷为此而愧疚时,黑子安慰爷爷说:“没事,吃进肚子自然就熟了”。爷爷眼里含着泪水,看着孙子小小的年纪就如此懂事。他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活到他孙子长大成人的那天,爷孙两个就在这样相互鼓励中一天天过着艰难的日子。碧海蓝天里,几只鸟儿欢快地飞过,长长的电线像五线谱一样挂在电线杆上微微跳动着轻盈的舞姿。村子还相对落后,没有自来水,没有水泥路。很多人都住在窑洞里。耕地主要靠牛、骡子等牲畜耕地。机械设施,交通工具都相对较少,大家赶集或者去别的地方,经常坐一种把拖拉机用帆布包起来的“奔奔车”。那时候有摩托车的家庭已经是很富裕的家庭。村子里的鸟儿格外的多,夏天的早晨,雨桐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被树上的鸟儿吵醒,在那个没音乐和歌曲的年代里,鸟叫声成了孩子世界里最动听的旋律。雨桐姊妹两个,她是老大,父母在生了她们两个之后,又怀了弟弟。当时计划生育查的紧,为了能安全的生下弟弟,他的妈妈东家躲西家藏。白天怕别人看见,一直藏在娘家放苹果的地窖里,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出来。有一天,已怀孕7个月的雨桐妈妈在爬梯子的时候一不小心踩了空,从梯子上掉下去了,送到医院抢救胎儿已经窒息,耽搁时间太长致使雨桐妈妈切了子宫,以后都无生育。那时候雨桐已经6岁了,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父母很伤心,直到她懂事了,父母还一直念念不忘她那未出生的弟弟。有一次,她去邻居家玩,邻居给他的亲戚介绍她时,无意识的说:“这是我邻的女子,他爸没有娃,两个女子”。一句话像一根针一样戳进雨桐的心里,戳破了她童年的梦,钉在思想深处的“钉子”从那一刻就生了根,任凭她多想甩掉那个包袱,任凭她在黑夜里抹着眼泪一次次挣扎。因为小小的一句话她在内心深处一次次的问自己,男孩女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女娃难道就不是父母的娃娃吗?雨桐并没有对邻家娘娘有过多的责怪,她知道这是生活在他们那里的人共有的想法。只是邻家娘娘说的话被她听到了而已。或许别人都在背后那样说。小小的她便懂得了男孩和女孩在地位上是不一样的。她也懂得了人们思想深处那种以娃娃性别来区分家庭幸福程度的人们默认的伦理制度。一个生命随着一声声啼哭无知的来到这个世界,各种已经存在的思想将她单纯的灵魂洗礼,春夏秋冬随之而来的风将梦唤醒,扯开层层缺口,在现实中发酵成为环境的产物,成为生在一定时代的特有的人。在以后几十年的岁月里她的生活都被这些思想而困。那时侯的她或许并不知道命运的枷锁将向那个羽翼还未丰满、什么都不懂的姑娘张开了恶狠狠的大口。她不知道的是,在农村人的意识里只有生了男孩的家庭才算有后,女儿迟早是别人家里的人。人们总要用一个个禁锢自己的思想来禁锢别人,而这个思想就像一个紧箍咒一样延续一代人又一代人,越是贫穷的地方越是牢靠。甚至于会摧毁一个人甚至一代人的一生。因为她们姊妹两个都是女娃,母亲常常受到爷爷奶奶的嫌弃。叔叔家里两个儿子,爷爷就对他们格外照顾。他们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叔叔,父母也早早被爷爷奶奶分了家。他们搬出来的时候,爷爷奶奶就给了他们一个窑洞,一个锅,几个碗。父亲这些年一直在离家很远的大山里拉木头,才勉强换回来家里用的其他家具,也为母亲做了放衣服的柜子。爷爷看到母亲有了柜子,娘娘没有,就找父亲给娘娘也做一个柜子。无奈的父亲,把要给家里盖房子的钱拿了出来给娘娘打了柜子。母亲常年呆在家里,从来不会到村口和村里的人聊家常,晒太阳。家里门前的几亩地被母亲打理的井井有条。父亲把家里烧火的柴堆整理的根根分明,从远处看起来,像是每一根柴都经过精挑细选。村里有些不怀好意的人常常在背后说,就是因为父母太干净了,家里才没有后。破旧的窑洞常年漏雨,住在里面也不安全。父亲就用山里拉来的木头,给家里盖了三间土木结构的房子。虽然日子越来越好,但是父亲好像从不开心。每当逢年过节别人家里都喜气洋洋,开开心心的时候,父亲一直是坐在炕上喝闷酒,喝了一瓶又一瓶。母亲坐在灶火里哭了一次又一次。要变成男孩子来保护父母让他们开心,妹妹高兴的心愿从小在她心里生了根。她尽力的强大让所有阴霾都离他们而去,让他们一家不被别人而歧视,让父母在村里人面前能抬起头。雨桐从懂事起就没有小女孩的矫情,喜欢和男娃娃一起玩,做事落落大方,接人待物不拘小节。就连打扮也像个男孩子。父母外出干活,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照顾妹妹,喂养牲畜。学习成绩也在班里数一数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父母将那件伤心事从此搁在心里,只字不提,慢慢的都习惯了平淡而又忙碌的日子。雨桐“假小子”般的性格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村口的墙角朝阳的地方坐满了人,他们两只手筒在袖口里,嘴里叼着烟斗,东家长西家短永远是聊不完的话题。农家烟筒上冒起了缕缕炊烟,在风中婀娜多姿,肆意舞动。光秃秃的山峦,开满了花儿,柳树已经抽丝,嫩绿色的枝条在微风中摇摆着婀娜的姿态,河水缓缓的流向远方。红砖瓦房的四合院房子沿着河道坐落在公路两边,远远望去姹紫嫣红,屋舍伫立。田里的庄稼随着温度的升高也换了新装,路边草丛里微黄花儿透着勃勃生机摇曳在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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