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12时30分
辗转南北西东,急诊竟然那么难找,具有极高隐蔽性。过程不十分复杂,但是之于今时的我而言,还是显得过于困难了些。
好不容易在内科2办公室坐定,“望、闻、问、切”,医生跳过其他步骤,只问了我三两句,然后在2分钟内做了一个决定,给我一针止痛先,等CT结果出来再看。
我不禁纳闷,门上那个数目字“2”代表的就是看病的效率?
付款,取药,到治疗室坐下,按护士小姐要求,把裤子褪下露出白花花的屁股。
我伏在桌前像个被种了蛊的傀儡,木然的一切照做,任由护士在屁股那一亩三分地儿折腾。
擦棉签,感觉忒凉;
扎针,感觉忒紧张;
推药,感觉忒疼;
......?
好了,听护士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我自忖:难道今早起床大便没擦干净尚留余香?
我咬着牙站起来提裤子,表情僵硬,像是刚刚完成X交易准备收钱的鸡格格。蓦然,一只手泰山压顶般把我按回凳子上,同时护士一声响彻云霄的惊叫从身后传来:等、等、等等,针头、针头没扯脱!
我当时吓得那一个魂飞魄散,冷汗嗖、嗖、嗖地从每一个毛孔飞速渗出,挂在我这个可怜巴巴的额头上。
三个护士三出戏。第一出是爱情片,第二出是生活片,第三出则是惊悚片。
下午14时30分
当我的名字终于出现在放射科外休息室墙壁上的LED显示屏时,我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病痛霍然起身,然后腹部像有根钢簧牵扯一样传达出一种撕心裂肺的剧痛,我顿感天旋地转,随即瘫倒在地上。
周围的几个人吓得顿作鸟兽散, 纷纷跃起,瞬间离我三米远。
死去活来,险些晕了过去,没法形容那个痛。
即便漫长的等待,激动啥呀,不就是个CT检查结果吗,又不是绝症通知书。
下午15时
胆囊,胰腺,肝,肾,脾......正常。脐平面左下肠管明显扩张,密度增大,结构紊乱,大网膜结节影。
医生,这什么意思啊?我怯怯的问。书到用时方恨少,“扩张、密度增大、紊乱、结节影”,我彻底不懂。
教授沉默着不予回应。略略思索片刻,才说,这样,进一步检查,做个肠镜。
还要检查?肠镜?
是的,肠镜。
看老妈做过胃镜,不就吞根管子吗。男子汉,顶天立地!英雄无畏!视死如归!不怕!我这样教儿子,难道我倒胆怯先?
下午15时30分
一旦进了医院,这钱哪,像水一样绵绵不断地往外流。
肠镜要预约,而且今天真做不了,至少要明天。护士耐心给我解释说,必须回家吃刚才拿的那两瓶泻药,然后喝4KG清水,把胃肠里面的东西清理个干干净净再来。
4KG?8瓶矿泉水?然后磷酸钠盐口服液,两瓶!我滴个天,强力巴豆。
我脑袋里立即浮现了一个话剧中的场景:一张床,一个蹲坑,以及颤颤悠悠的一双腿,旁边撂下一根拐杖。
好吧,明天做,现在回家,至少这会儿不那么疼了。
晚20时
像喝硫酸。
老婆在一旁看着我喝,那表情巨辛酸,无疑就是整个中国近代史的写照。
味咸,烧嘴,那是相当痛苦。一口气下肚,然后我狠逮了几杯温水。
半夜三更,闹钟响了,我爬起来摇晃着吞下第二瓶,苦难继续。如是周而复始。
告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是么?大约。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我被肚子里或疾或徐的咕噜咕噜声使唤着在床和厕所之间流连往返,每次躺上床前都费劲地夹紧了屁股,生怕龙头没关紧滴那么几滴。从床到厕所本来是二十四步,但我几乎三步并着两步,从厕所到床那就数不清楚了——每次都拉得我两股颤颤,腿杆发软。
从屁股沟壕深处破门而出的起先是固体,然后慢慢变软,再然后逐渐被稀释成蛋花状,到后来纯粹是黄色的清汤了——龙头一开,热水就来。而我的双腿,到天亮时,也几乎和火腿一样的柔软了。
预备起,唱:那一夜......拉一夜......
泻药的力量真特么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