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老公在海南澹县的一所中专执教。
6月,从武汉坐了两天一夜的长途车,终于在晚上到达了目的地。本以为学校傍海而居,可到后才知道离海还有近30公里,十分扫兴。
第二天是周末。大清早便被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唤醒。推开房门,一片浓郁扑面而来。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那么高、那么绿的植物:笔直的椰子树,直入云端,树干没有一枝分岔,顶端才有一簇大大的树叶,叶间挤满圆圆的椰果,隔壁老师家5、6岁的小孩噌噌噌几下就蹬到了树顶,砍下青皮的果实往地下扔,那么高都不摔破;粗壮的荔枝树,却长着秀气圆润的绿叶,一粒粒火红的荔枝不时在叶间探头探脑;高大的花红,挂满了小小的翠绿的果实似满树风铃;龙眼结得正欢,一嘟嘟惹得人忍不住伸手摘下一大把,甜腻的果汁几乎粘住嘴巴;一颗干瘦的小树,稀稀拉拉没有几片叶子,却挂满了青黄色的杨桃;还有矮壮的菠罗蜜,树干上长着全世界最大的水果,模样像冬瓜,表皮不中看,坑坑洼洼,用尖刀划开,里面却似金履玉衣,密密包裹着一颗颗黄灿灿翡翠状的果实,甜、脆、嫩、香,回味悠长;黄皮树嘛,我以为就是家乡的楝树,结着黄褐色像楝树果子,摘下来剥开皮,有点像葡萄,酸酸甜甜,却比葡萄味道长,不知不觉吃下一大堆,“嘶……”,酸得不敢张嘴了;邻居大妈家门前的菜地里,尖尖长长的叶子上倒扣着的东东很眼熟,原来是菠罗,还一直以为它是结在树上的呢;健壮的芒果树不甘示弱,挂满纤腰形的、象牙形的、鸡蛋形的果实,原来,它们还真叫“腰芒”、“象牙芒”、“鸡蛋芒”;还有香蕉、桔子及我叫不出名字的果树,我怀疑,老公工作的地方不是学校,是果园。等老公带我出校门上街,才发现,海南这个地方,只要是空地,就能长植物,只要是植物,就能长能吃的果果……
家乡常见的豇豆、空心菜、青菜到了这里,像秀气的爱丽丝不小心吃下了让人长高的蛋糕,突然变成了巨人。蚊子也大得不像样,一巴掌拍下去,整个手掌都快变黑了。六月下旬,家乡差不多进入了酷暑。海南的白天也热,但一到晚上,便感觉丝丝凉风拂满全身,格外舒服。原来是因为靠近大海,不像家乡三伏天的风,吹在身上都是粘乎乎的,反倒让人窒息。越发期待见到真正的大海了。
终于又到了周末,在当地同事的指点下,我们乘车来到了傍海的临高县城。这是一个安静的小镇,基本没有什么游客。镇上的民房低矮,据说是为了防止飓风掀翻屋顶。走过一段长长的橡胶林,远远的出现一条蔚蓝色的“缎带”。近了,近了,眼前的海,怎一个“大”字能形容?海面上白帆点点,碧波荡漾,放眼望去,无边无际,除了水还是水,一点也没有 “岸”的迹象。赤脚站在沙滩上,一波波海浪柔柔的抚过小腿,呼吸着略带腥味的海风,我的大脑竟然一片空白,忘记了置身何处,感觉不出自己的存在……
老公捧起一鞠海水送到嘴边,哗地一下全吐出来:好苦!好咸!又撩起逼着我“尝”,我远远的跳开,脚却被硬硬的东西顶了一下,惊叫起来!老公冲过来,呵呵,原来是巴掌那么大的一只螃蟹,在清澈的浅水里横行霸道,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存在。老公伸手去抓,倏的一下就没了影,水中浮起一片浑浊。没关系,多着呢,可是还没伸手,那家伙也像玩魔术一样消失了!老公仔细研究,才发现,这些狡猾的家伙,是潜到软软的沙里了。于是,他看准它潜下的地方,用手按往海滩上推,真残忍,抓是抓到了,可把人家脚给推掉了几只。细浪一波一波荡在沙滩上,冲开了好多浅浅的小水窝。水窝里有好多色彩斑斓的小鱼,在浑浊的泥洚里扭来扭去,想起读过的一篇散文:一个小男孩,细心的在海边的沙滩上捡起一条条被海浪冲上来的小鱼放回到大海里,妈妈说,这么多的小鱼,你捡不完的。他坚定的说,我放一条,就多一条小鱼会找到它的妈妈,我不放,鱼妈妈就会失去它所有的孩子。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感动,弯下腰去继续孩子的善良。
黑色的礁石上布满了小小的贝壳,有当地妇人提着篮子在礁石上剜着什么,凑近看去,原来是剜贝壳里的肉,可惜不能尝到它的美味。礁石间好些长着细细长长的像蜘蛛脚一样的生物顶着一个个田螺壳忙来忙去,抓过来一个翻开来看,是传说中的寄居蟹呢!样子长得真怪,脚的长度是身体的两倍都不止。海龟惬意的伸着扁扁的脚划来划去,真是爱极了海边的宁静,若是在家乡,你们这些小东西早被宠上餐桌了!
与老公背靠背坐在柔软的沙滩上,心中从没有过的恬静与从容,脑中浮出一段文字:我愿摈弃一切杂念,倾听海浪的声音;我愿放下世俗的牵挂,令大海涤荡我的灵魂;我期待有一所简陋而温馨的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2013.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