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裁下对子写下字”,就是家家户户忙着裁对子写春联。
父亲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能写春联的人,所以我对写春联有比较深的记忆。也是我最喜欢的年味之一。
这一天,父亲早早起床,其实一过了腊月二十三,人们就没有偷懒的时候了,父亲又是勤快人,更睡不住,感觉天不亮就起床了。
我这一天也激动得不行,早就期待着看父亲挥毫泼墨、大显身手。
父亲会从西屋里找出大炕桌,搬到炕上,把桌子擦干净,然后再端出砚台,拿个大缸子泡上毛笔。
然后我就赶紧凑到跟前,准备开始给父亲研墨。研墨就是砚台上倒少量清水,拿墨块不停的在里面磨,研墨时墨身要垂直, 要重按轻转,先慢后快,不可急性,直到形成浓淡均匀的墨汁。这是我最乐意帮父亲干的活,小手欢快地在小砚台里不停地转着,觉得能帮父亲的忙,是最开心的事。
父亲开始铺纸,准备写字。对联纸是左邻右舍的邻居,各家自己裁好送过来的,其实这一天父亲也主要是给别人家写对联,邻居送来的对联纸一卷一卷的,父亲都放在了高高的柜子上镜子后面,以免我们给弄破了。
父亲性格沉稳,写对联也不急不躁,写之前先要根据纸张的形状,及写字的大小叠印痕,以便下笔合理布局。
对联的内容老爸一般是胸有成竹,随手就来,因为老爸从十几岁开始写对联了,很多寓意美好的对联已经刻在他心里,提笔就写。
我还有给父亲抄春联的记忆,有时候是父亲让我抄,说与时俱进,增加点有新意的内容。有一年是我自己突发奇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的,提前认认真真抄写了好几张对联,给了父亲一个惊喜。
村里人贴对联,图个喜庆,那是遍地开花,哪里也得贴。有房门屋门上的、有大门小门上的 、有照壁上的、还有树上的、猪、羊、驴圈门上的,甚至是茅厕墙上的,家家都不能少的是天地爷跟前的,还有屋里的家帖子……有时候邻居落下裁的,父亲也会贴心地拿自己家的纸裁好补上。
父亲拿出来邻居裁好的纸,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准备贴哪的,内容应该写点啥。当然也有心细有文化的邻居,都会在裁好的纸后面用笔备注是哪的对联,这样父亲就省心多了,直接写就行。
父亲喜欢写字,尤其擅长写毛笔字。每年一到冬天不忙的时候,父亲就会在报纸上抽空练字,说写字也是一种功夫,时间长不写就会手生,他总觉得自己的字还不够好,必须加强练习。
父亲写字很慢,习惯站着写字,经常是一边抽烟一边思考一边书写。父亲写的大部分是行楷,贴到门上基本一看就能认识,用墨饱满,字也圆润,很有喜庆团圆的气象,这是父亲写字的特色,犹如父亲脾性,沉稳敦厚。
父亲写字,我们都在旁边围观,那时候自己不会写毛笔字,不懂得父亲欣赏写字的笔法,只好奇地等着认父亲写出来的字。记得,父亲最喜欢写的是有关“春”的对联,“春回大地人间暖”“春满人间福满门”“五湖四海皆春色”……可见父亲对春天的喜爱与期盼。
写好的对联,平平放到旁边,以免流墨,有大幅的对联就由我们轻轻搭到院子里晾干。我们都是父亲的好帮手,给父亲研墨、铺纸、压角、晾晒。父亲是一户一户地写,以免弄混了,等墨干了,我们最后也小心翼翼地按户收起来卷好,标志好谁家的再放镜子后面。
父亲一写一整天,经常还写不完,得第二天继续,母亲有时会抱怨,腊月忙天的自己的活还干不完,大把时间给人家写对联,父亲只是微微一笑,无奈地摇摇头。也不怪老妈地抱怨,我们家的对联,大部分时候,是到了大年三十,父亲一边写我们一边贴。
父亲心性温和不懂拒绝,不管邻居远近,只要送来的对子,他绝不会推辞。我想父亲也可能以此为乐,看着自己书写出的红彤彤的对联,能把喜庆祥和传递给左邻右舍,应该是幸福快乐的。
“提笔写对联,幸福过大年”。墨香浓郁飘满屋,大红春联铺满地,忙碌而喜庆的腊月二十四,就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