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学习第106天《离娄下 凡三十三章》8.31

《孟子》学习第106天《离娄下 凡三十三章》8.31

原文阅读

曾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诸?”曰:“无寓人于我室,毁伤其薪木。”寇退,则曰:“修我墙屋,我将反。”寇退,曾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则先去以为民望;寇退,则反,殆于不可。”沈犹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犹有负刍之祸,从先生者七十人,未有与焉。”

子思居于卫,有齐寇。或曰:“寇至,盍去诸?”子思曰:“如伋去,君谁与守?”

孟子曰:“曾子、子思同道。曾子,师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曾子、子思易地则皆然。”


字词注释

[1] 武城:鲁国境内的城池。

[2] 越寇:越国的敌寇。吴国被灭后,越国和鲁国相邻,所以鲁国会有越寇。

[3] 盍:何不。

[4] 寓:寄,这里指居住。

[5] 民望:朱熹注为“使民望而效之”。

[6] 殆于:恐怕。

[7] 沈犹行:曾子的门徒。

[8] 负刍之祸:有个作乱的人叫负刍,所以称为负刍之祸。

[9] 与:参与。


【译文】

曾子住在鲁国的武城,有越国的敌寇来侵扰。有人说:“敌寇来了,我们何不离开这里?”曾子说:“只是不要让别人住我的房间,毁坏那些树木。”敌寇退了,曾子说:“请把我屋子的墙壁修好,我要回来了。”敌寇退了,曾子就回来了。左右的门徒说:“这里的人对待先生那么忠诚尊敬,敌寇来了,先生带头离开,给百姓带了个坏头;敌寇退了,先生马上回来,恐怕不大好吧。”沈犹行说:“这就是你们所不懂得的了。过去先生住在我家,有个名叫负刍的人作乱,跟随先生的七十多人,没有一个人参与其中的。”

子思居住在卫国,有齐国的敌兵来犯。有人说:“敌兵来了,我们何不离开这里呢?”子思说:“如果我们走了,国君和谁一块儿守卫这里呢?”

孟子说:“曾子、子思谨守的是同一个道理。曾子是师父,是长辈;子思是臣子,身份低微。曾子、子思如果交换了位置仍然会这样做的。”


核心内容解读

      本文记载了曾子与子思面对外敌入侵时的不同选择:曾子选择离开武城,子思则选择留守卫国。表面看来,二人行为截然相反,孟子却评价他们“同道”。曾子与子思面对外敌入侵时的不同应对方式,体现了儒家“守道不守位”的核心精神。这一看似矛盾的判断,也揭示了儒家处世哲学中一个深邃的道理:道德原则的一致性与实践方式的多样性可以并行不悖。

      当越寇进犯武城时,曾子选择离开,临行前叮嘱不要让人住进他的屋子毁坏树木。寇退后,他要求修好墙屋才返回。这一行为引起弟子质疑:作为受人尊敬的师长,寇至先走是否合适?沈犹行的解释揭示了关键:曾子作为“师”与“父兄”,其角色定位决定了他的选择。曾子进退之道体现的是师者风范。师者的道德责任在于保存文化火种,如同父兄保护家族传承。其退避行为包含三重考量:避免卷入军事冲突损害道统传承;通过保护居所树木彰显“仁民爱物”理念;以“修墙屋”的嘱咐暗示战后重建的教化责任。事实上,曾子七十弟子随他一同撤离,成功规避政治动乱,避免了人才的无谓牺牲,这正是履行了更高层次的责任。

        子思面对齐寇时的选择截然相反。作为卫国臣子,他反问:“如果我离开,君主与谁共同守城?”这里展现的是臣子的职责伦理。子思的“微”是地位低微,不是谦辞,而是表明作为具体政治结构中的一员,他与卫国存在明确的权利义务关系。这种选择源于“微臣”身份带来的直接责任,与曾子的师者身份形成鲜明对比。臣子的忠诚体现于危难时刻的不离不弃,这是政治共同体得以维系的基础。在齐寇压境时,子思将守土责任升华为“守道”的具体实践。面对生死考验仍坚持职责,他通过坚守岗位践行“忠”的伦理。这种选择本质上是对“义”的终极坚守,与曾子“退避三舍”同样体现儒家“权变”智慧。子思的选择不是对生命的轻视,而是对契约精神的坚守。

      孟子“易地则皆然”的论断极具智慧。假使曾子处于子思的臣子之位,也会选择留守;若子思处于曾子的师长之位,也会选择撤离。这不是相对主义,而是对具体情境中道德责任多样性的深刻把握。孟子强调,行为差异源于身份而非本质。不同选择是共同维护“师道尊严”与“臣节忠义”的平衡。这种角色互换的可能性揭示儒家伦理的情境性特征。曾子退避保全教化力量,子思守土彰显政治责任,二者共同构成儒家“内圣外王”的完整图景。儒家伦理从来不是僵硬的教条,而是在“经”与“权”、原则与变通之间保持动态平衡的智慧。

      在价值多元的现代社会,我们常陷入道德绝对主义与相对主义的两难。曾子与子思的“守道不守位”的智慧启示我们:真正的道德成熟不在于机械遵守规则,而在于理解原则背后的精神,并智慧地应用于具体生活。道德判断需考虑具体角色与情境,同样的人在不同位置应有不同选择。表面的行为差异可能掩盖着深层的价值一致,我们应避免非此即彼的简单判断。无论选择何种姿态,只要出于对自身角色的清醒认知和对他人责任的真诚担当,便是对“道”的践行。这种既坚守核心价值又灵活应变的智慧,或许正是儒家思想历久弥新的生命力所在。我们在不同社会角色中,应把握“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尺度,既保持独立人格又履行社会责任。

 

背景知识介绍

孟子气象(二)

二、自信乐观

孟子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历经坎坷,心中也会有一丝怨天尤人的情绪掠过,但却从不悲观消沉,总是斗志昂扬,一往无前。

战国大争之世,人们以逐利为荣,以言利为高,“上下交征利”。士人往来各国游说,纵横捭阖,翻云覆雨,勾心斗角,多因利而发。为了攫取更大利益,哪怕杀人盈城、杀人盈野,也在所不惜,血腥和争夺是这个社会的常态。然而孟子并未因此对人类失去信心,因为他相信人性。春秋战国时期人性大讨论,孔子说“性相近”,荀子认为人性恶,其他各家都认为人性先天与善无关,只有孟子认为人性善,他相信每一个人生来便有良知、善端,“仁义礼智根于心”,如水无有不下,人亦无有不善。

孟子相信,只要善加培养,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仁、成圣。他说:“麒麟之于走兽,凤凰之于飞鸟,太山之于丘垤,河海之于行潦,类也。圣人之于民,亦类也。”在孟子看来,就人性而言,圣凡无别,圣人之所以能够超凡为圣,是因其后天孜孜不懈的努力。这一点,孟子与孔子不同,因为孔子说:“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显然孔子赋予了仁圣神秘色彩,置之于高不可攀之境,而孟子剥落圣人的神秘面纱,还原其为人的本色,肯定“圣人,与我同类者”,斩钉截铁地说:“人皆可以为尧舜。”这在当时无疑是惊世骇俗之论,足以使凡夫俗子奋发有为。孟子相信人性,所以他相信人皆可成圣,相信人类终将会变好。这是孟子自信而乐观的深刻表现。

孟子相信仁政王道也有实现的可能,只要君主能将仁心发于政,施于行,就是仁政。他真诚地以为,君主好乐,可以与民同乐;君主好色,可以“与民同之,使天下无旷男怨女”;君主好货财,也“可以与民同之”,使天下之民富足;君主好勇,可以效法商汤、周文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在仁政王道社会,“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人人衣食无忧,老有所养,幼有所归,“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孟子为诸侯画出了一幅美丽的蓝图。在诸侯称雄、兵燹不断的乱世,孟子坚信只有仁政王道才是拯救乱世的唯一正确之道,“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正是因为孟子高度自信,因而尽管一再碰壁,也从不放弃仁政王道的政治主张,总是以乐天知命的态度豁达应对。孟子非常明白,现实变幻难测,有些事情是成之在我者,这叫做“力”;而有些事情则成之在天,这叫做“命”。他认为对于成之在我者,应当努力争取;对于成之在天者,只要尽力而为,其实现与否,是否成功,则付之于天了。他曾对滕文公说:

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君如彼何哉?强为善而已矣。

但是“苟为善,后世子孙必有王者矣”,孟子坚信自己的理想,认为即使在当时遭遇挫折,但是从人类长远发展来看,却是人间不灭的真理。孟子不以一时的成败看待自己的理想和主张实现与否,始终乐观、豁达。

(未完待续)

参考资料

《先秦汉唐孟学研究》,周淑萍,中华书局,2020年10月

《孟子新注新譯》,杨逢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4月

《孟子译注(简体字本)》,杨伯峻译注,2008年12月

《孟子(中华经典藏书)》,万丽华 蓝旭 译注,中华书局,2016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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