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往事

第一章 初遇

文/二孃


失眠,沮丧,辗转反侧。

如此循环往复了一段时间,我去药店开了些药,睡前半小时吃。我开始试着扔掉手机,去找一些事情做,然而除了手机以外,就是睡觉。倒也睡不着,就是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等着闹铃响。

在闷热的午后洗个冷水澡,晾晒完衣服后坐在院子里。阳光照在积了灰尘的沙发上,我晒着太阳,恍惚间觉得我不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姑娘,却像个七八十的老人。

今天看了一本书,看到一半眼睛生疼,滴了眼药水就没再翻开。院子里的鸽子不厌其烦地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时不时地飞起来带起一地的尘土。

我像是院子里的一块木头,一动不动,我竟然把日子过得如此了无生趣。

直到那天,我遇见了林深。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我裹着厚厚的毛衣,漫无目的地在古城的小巷里游荡。雨水顺着青石板路的缝隙流淌,我的帆布鞋已经湿透了,每走一步都能听见"咕叽咕叽"的水声。

转过一个弯,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抬头望去,是一家藏在巷子深处的小店,招牌上写着"深巷咖啡"。推开门,风铃叮当作响,暖黄的灯光洒在木质的地板上。

"欢迎光临。"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

我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衬衫的男人正在擦拭咖啡机。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睛很亮,像是装满了星星。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却莫名让人觉得舒服。

"要喝点什么?"他问。

我站在吧台前,看着墙上手写的菜单,突然有些不知所措。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正常交流了,连点单都变得困难。

"第一次来?"他笑了笑,"要不要试试我们的招牌,深巷特调?"

我点点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划出一道道水痕。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咖啡端上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独特的香气,混合着咖啡的醇厚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加了点玫瑰和肉桂,"他解释道,"适合这样的雨天。"

我抿了一口,温暖从舌尖蔓延到全身。这是我来到大理后,第一次感受到温度。

"我叫林深,"他在我对面坐下,"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来旅游的。"

"苏晚,"我轻声说,"我...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

"一个人?"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逃离北京的时候,我以为换个地方就能重新开始,却发现孤独如影随形。

"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林深突然说,"每个来这里的客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收集故事,用咖啡交换。"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温柔而专注。那一刻,我忽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我...是个编剧,"我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或者说,曾经是。在北京的时候,我写了很多爱情故事,却从来没有真正爱过。直到..."

我的声音哽住了。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背叛、欺骗、伤害,像一把把利刃,将我对爱情的所有幻想都撕得粉碎。

"没关系,"林深轻声说,"慢慢来。"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直到我发现,我写的那些美好故事,都是假的。爱情根本不存在,存在的只有欺骗和伤害。所以我逃到了这里,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林深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洒进来,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晕。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我开这家咖啡馆,就是因为相信爱情。"

我愣住了。

"五年前,我在这里遇见了我的妻子。"他的目光变得悠远,"她是个画家,每天都在这里画画。我们相爱、结婚,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虽然她现在不在了,但我依然相信爱情。"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癌症,"他平静地说,"两年前走的。但是你看,"他指了指墙上的画,"这些都是她画的。每次看到这些画,我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爱情不会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墙上挂着一幅幅水彩画,画中的大理美得不可思议。苍山洱海,古城小巷,还有这家咖啡馆。每一笔都充满了生命力。

"所以,"他转向我,"不要因为一次伤害就否定爱情。你写的那些故事,一定也温暖过很多人吧?"

我的眼眶突然湿润了。是啊,我曾经那么热爱写作,那么相信爱情。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呢?

"要不要试试重新开始?"林深说,"每天来我这里,写点什么。就当是...治疗?"

我看着他温暖的笑容,突然觉得,也许我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去深巷咖啡。林深会为我准备不同的咖啡,有时是加了蜂蜜的拿铁,有时是带着柑橘香的美式。我坐在窗边的位置,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开始写下他们的故事。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的心不再那么沉重。林深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内心最阴暗的角落。我开始期待每一天的到来,期待看到他温暖的笑容,期待听到他说:"今天的故事准备好了吗?"

然而,我却没有意识到,这份期待背后,藏着怎样的危险。

第二章 暗涌

我开始在深巷咖啡写作。

每天早上九点,我会准时推开那扇木门。林深总是已经在那里了,咖啡机发出嗡嗡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烘焙的香气。

"早,"他会递给我一杯温水,"先暖暖胃。"

我坐在老位置,打开笔记本。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纸上,我常常会盯着那些光斑发呆,直到林深端着咖啡过来。

"今天试试这个,"他说,"我新调的配方。"

我抿了一口,是带着淡淡茉莉花香的拿铁。

"怎么样?"

"好喝。"我笑着说。这是真心话,林深的每一杯咖啡都像是有魔力,能让我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样的早晨。期待看到他穿着围裙忙碌的背影,期待他偶尔投来的关切目光,期待他坐在我对面,讲述那些关于大理的故事。

"你知道吗?"有一天,他突然说,"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愣住了,感觉脸颊发烫。自从来到大理,我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笑过了。

"你应该多笑笑,"他继续说,"像今天的阳光一样。"

我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写字,却感觉心跳加速。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又让人着迷。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那天下午,我正在写一个关于旅人的故事,咖啡馆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女孩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优雅的女人。

"爸爸!"小女孩扑向林深。

我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

林深抱起小女孩,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向那个女人:"怎么突然来了?"

"想给你个惊喜,"女人笑着说,"小艾一直吵着要见爸爸。"

我感觉呼吸变得困难。原来,林深有家庭。那些温暖的笑容,那些关切的问候,那些独处的时光,突然都变得刺眼起来。

"苏晚,"林深转向我,"这是我的..."

"我先走了。"我猛地站起来,笔记本掉在地上也顾不上捡。推开门的瞬间,我听见他在后面喊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回头。

雨又开始下了。我漫无目的地在巷子里奔跑,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我真是个傻瓜,居然又一次相信了爱情。

回到家,我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手机一直在响,是林深打来的。我按掉,关机。

第二天,我没有去咖啡馆。第三天也是。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那些药片似乎失去了作用。

直到第五天,我听见院子里有动静。推开窗,看见林深站在那里,浑身湿透。

"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的声音沙哑。

我沉默。

"那是我前妻,"他说,"我们早就离婚了。小艾...是我们的女儿,但她大部分时间都跟着妈妈生活。"

我依然不说话。

"苏晚,"他走近一步,"我知道你在害怕。但是请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

我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脸,突然觉得很累。是啊,我在害怕。害怕再次受伤,害怕相信爱情,害怕...爱上他。

"给我点时间,"我轻声说,"我需要...想一想。"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突然意识到,也许我早就爱上他了。只是这份爱,来得太突然,太危险。

第三章 终章

我最终还是回到了深巷咖啡。

推开门的那一刻,风铃依旧叮当作响。林深站在吧台后面,看见我时眼睛亮了起来。

"欢迎回来。"他说。

我走到老位置坐下,发现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是我最喜欢的茉莉拿铁。

"我..."我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解释,"他打断我,"我明白。"

我们相视一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继续写着故事,林深继续调制咖啡。我们谁都没有提起那天的事,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气氛。

直到那个夜晚。

咖啡馆打烊后,林深提议去洱海边走走。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我们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苏晚,"他突然停下脚步,"我..."

我转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神异常认真。

"我喜欢你,"他说,"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吸引了。你的孤独,你的脆弱,还有你写作时的专注...都让我着迷。"

"我知道你受过伤,不敢轻易相信爱情。但是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爱情是真实存在的。"

我看着他,月光下的他美得不真实。我想说好,想说我也喜欢你,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对不起。"

他愣住了。

"我...我还没准备好。"我低下头,"对不起。"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良久,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明白了,"他说,"我会等。等到你准备好的那一天。"

但是,我们没有等到那一天。

三个月后,林深的前妻带着小艾搬回了大理。小女孩需要父亲的陪伴,而林深,终究是个负责任的人。

"对不起,"他对我说,"小艾需要我。"

我点点头,强忍住泪水。这就是现实,爱情从来不是生活的全部。

我收拾行李,准备离开大理。临走前,我最后一次去了深巷咖啡。林深不在,吧台上放着一封信。

"苏晚,

谢谢你让我再次相信爱情。

愿你继续写出温暖的故事。

深"

我把信折好,放进包里。推开门的瞬间,风铃叮当作响,就像我第一次来时的样子。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情就像大理的天气,阴晴不定。但正是这种不确定性,才让它如此美丽。

我打开笔记本,写下最后一个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个咖啡师,他相信爱情,也教会了一个受伤的女孩重新相信爱情。虽然他们最终没有在一起,但那些温暖的回忆,将永远留在彼此的生命里。

合上笔记本,我望向窗外的云海。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我的脸上。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因为爱过,所以懂得。因为失去,所以珍惜。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爱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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