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辰和宋辉相识大概有十多年了,是从小同住在一个院子连长辈都熟识的亲密关系,于陆星辰而言,宋辉更像是亲人,在她人生的每一个阶段,他都在默默的守护。小小的两个人看起来成熟又懂事,两家的长辈都喜欢的不得了,虽然从未明说,但相处的模式仿佛已经是一家人了。
陆星辰和宋辉都看得出来长辈的心意,宋辉对陆星辰的感情也与众不同起来,可是他的感情很复杂,夹杂着亲情友情的爱情是爱情么,他问陆星辰,陆星辰沉默的想了许久,回答他说,她没体会过,所以说不好。宋辉从此知道了她的答案,往后的日子他从未再问过也从未有过逾矩的行为,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在陆星辰单纯温柔的外表下,坚定清醒的内心。他这次的拜访,只是单纯的探望,别无他想。
可这样真实的想法只有宋辉自己相信,每一个遇到他们都同学都不免怀疑他们的关系,顾晚柠也免不得有这样的误会,可是她从来不是个对朋友的隐私好奇的人,所以她也只是随口发表过一句自己的看法:“虽然没见过几次面,可我觉得宋辉人还不错,对你也好。”
顾晚柠对陆星辰而言并不是普通的朋友,是高中就相识的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她的美貌,她的英气,她身上那种江湖豪迈和义气,都让陆星辰倾心,所以无论什么事情,陆星辰都不打算瞒她,都愿意和她分享,所以她即便说得随意,她也认真的回答了:“他人是真的很好,对我也很好,就像亲哥哥一样。”
顾晚柠冰雪聪明,她读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她觉得很可惜,替他们两个可惜:“我听说过很多日久生情的故事,看来并不是适用于所有人。”
日久生情,陆星辰想起了胡景熙,又想到了顾晚柠频频和她提起的夏廷轩,于是她问道:“晚柠,你们的事情我知道的零零碎碎,你还从未和我说起完整的故事发展呢。”
提到夏廷轩,顾晚柠的脸上浮现出女孩儿娇俏的神态,她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笑意盈盈,弯弯的眉眼里是甜蜜的快乐,一目了然,她挪着自己的凳子来到陆星辰的旁边,拉着陆星辰的手,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的颤抖:“星辰,你知道吗,我喜欢的人也一直喜欢我,这是多幸福多幸运的事儿。其实我一直想和你讲,但是总是没有时间。让我想想我从哪儿和你讲起。”她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就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开始讲起吧。”
那是顾晚柠第一次见到夏廷轩,在全校的迎新大会上,夏廷轩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向新生致辞。他讲话不快却铿锵有力,声音洪亮且富有感情,在场的学生包括顾晚柠都很受感染,顾晚柠从来没想过谁能把枯燥的致辞讲得如此生动且振奋人心。在致辞之后夏廷轩向同学们深深的鞠躬,没有了刚才的慷慨激昂,他又重新恢复了刚上台时的沉稳安静,仿佛前一刻还波涛汹涌的海面一时之间变得风平浪静,可是他的眼神依然坚定,神情依旧坦然。
第二次见到夏廷轩,是在全校歌舞比赛上。他担任主持人,在最后的颁奖过程中,一起搭档的女主持人突发奇想提议他说要不要和冠军学一小段民族舞,顾晚柠心想他一定会婉拒,谁知他竟真的上去学了,虽然看起来肢体很不协调,可是他看起来却学得格外认真,每一步都专心去做,看着书生气十足的夏廷轩在台上手舞足蹈却跟不上节奏,逗得台下观众哈哈大笑,觉得他是在认真的搞笑。夏廷轩看好好的一段舞蹈让自己跳成这个样子,也在台上忍俊不禁,笑着和大家说:“献丑了献丑了,我跳的实在不好。”大家知道学长尽力了,纷纷报以热烈的掌声。夏廷轩接着说道:“可见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啊!”大家又鼓掌捧场。顾晚柠觉得夏廷轩很勇敢,一个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敢于尝试的人,一个不怯于展示自己不擅长一面的人,怎么会不是一个勇敢的人呢。
一开始,顾晚柠只是对他感到好奇,她贿赂了她认识的学长就打听到了他的行程,看着纸条上简单的几行字,她莫名的笑了,原来他的行程是这样的单调。
于是顾晚柠经常在他的班级门前假装路过,而他看着书若有所思,“恰巧”在他身边经过,他站在玩闹的周围同学中满面春风。在图书馆她有意无意的坐在他的身旁,他也一坐就是一下午,奋笔疾书笔辍不更。
“学长,你为什么要读地质学呢?整天在荒山野岭工作,日子过得应该会很辛苦。”下了自习,顾晚柠一边走一边问夏廷轩。“因为我想为祖国找矿藏。”顾晚柠能明显的看到,在他眼底闪烁的光亮。
图书馆里,顾晚柠坐在夏廷轩身边,总能看见有同学拿着不懂的问题来问他,他总是尽其所能给予讲解,而且不仅讲解有问题的这道题,他还要做好多知识的扩展,“这个是老师上课重点讲的,我看你好像没有记,这是我做的笔记,不如你抄写一下。”“这道题也很重要,下面这道题也很重要,你怎么没画啊?”顾晚柠觉得他是很热心的大好人,自己辛苦整理的笔记那么无私的借出去了。有生病的同学错过了重要的课程,他还要去宿舍帮他补上课的内容。夏廷轩就像是从书本里走出来的三好学生,帮助老人提重物,帮助同学做值日,帮助小朋友捡东西,那些当代好青年具备的美德都在他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夏廷轩帮助别人时总是那么不遗余力,好像做这些事情一点都不耽误他的时间和精力。顾晚柠理解他,明白他在帮助别人时收获的幸福感。夏廷轩稳重低调,从来不宣扬自己做过什么,可是大家的心里都明白他的为人。
夏廷轩并不是刚开始她所想象中的文弱书生的模样,在篮球场上他球技高超挥汗如雨,在兵乓球台上他眼疾手快灵活多变,在操场上他健步如飞坚持长跑耐力极强,冬三九夏三伏从不间断。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顾晚柠觉得这样形容夏廷轩再精准不过了。顾晚柠很喜欢看他做这些运动,在他扣篮成功时为他加油呐喊,在他长跑时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只要能在夏廷轩身边,无论做什么顾晚柠都很高兴。
夏廷轩虽然喜爱读书可也不是一味只会读书的书呆子,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他会请教顾晚柠怎样叠千纸鹤,他虽然念书时头脑清醒触类旁通,可偏偏动手能力总是让顾晚柠频频扶额。“学长你看好啊,这样折,这边这样折,然后再……”顾晚柠每做完一步夏廷轩就跟着做一步。看他哪步做的不够完美,顾晚柠会放下自己的去帮他重新叠好,夏廷轩就难为情的挠挠头笑眯眯的看着她。折好了纸鹤,夏廷轩高高兴兴的用手拿起纸鹤假装纸鹤在空中飞来飞去,一本正经的对顾晚柠说:“我们的纸鹤有灵气,会飞!”顾晚柠扑哧一声笑出来:“对啊,我们的纸鹤会飞!”
他会绘声绘色的讲他过去有趣的经历和精彩的故事,也会指着一草一木神秘的对顾晚柠说:“晚柠,你知道吗?我觉得世间万物皆有灵魂!它们一定都有自己的感情。”顾晚柠笑着表示赞同。
有些人越读书越清高自持傲气外露,可夏廷轩越读书越感觉宇宙浩瀚人类渺小,越来越被古往今来人类的伟大精神所感染,心中充满了对于高尚灵魂的敬佩,也越来越感受到自己的不足,因此日日三省吾身十分谦虚谨慎。
她能明显感受到他平静的外表下的那颗火热跳动的赤子之心,感受到他的从容不迫的气度怡然自得的情怀,感受到他八百里驿站长亭,三千里疏风秋月的辽阔胸襟,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心怀梦想充满希望,脚踏实地全力以赴。尤其是他带给别人的那种信念感和安全感,更加让顾晚柠觉得不可思议,她觉得他像一棵坚挺的参天大树,任凭日晒霜临雨打风吹,哪怕冬日严寒夏日酷暑,他依旧是那棵树,四野疏阔,八方不动。
陆星辰专心致志的听着,她共情能力很强,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了她跌宕起伏的心情一般,她由衷的感到高兴,替顾晚柠高兴。
顾晚柠绘声绘色的描述她和夏廷轩在一起的点滴小事,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到愈发清晰的感情脉络,到彼此互相表露自己的心迹,顾晚柠的声调时高时低随着她的情感起伏波动,每每提到夏廷轩的名字时,她的神色飞扬且骄傲,她用了最优美的最丰富的语言来形容夏廷轩的品德和素养,陆星辰没接触过夏廷轩本人,但是听到她的丰富多彩的溢美之词,第一个映入脑海的人却是胡景熙,那些感人或有趣的事迹倒像是从胡景熙的日常生活中复制粘贴到夏廷轩的身上一般,他们两个的行为习惯,精神内核都出奇的相似,顾晚柠对于夏廷轩的赞赏用在胡景熙身上也毫不为过,只不过陆星辰从前没有花费大量的时间来研究精炼的语言来描绘胡景熙的形象而已。唯一不同的是,胡景熙的性格更加活泼开朗,在人际关系上更加主动。
“他和景熙如果认识的话一定是知己好友。”陆星辰心里想着,口中竟也不自觉的说了,很奇怪,一段时间以来,胡景熙的身影都会在某一个时刻跳到自己的眼前,毫无征兆。
“怎么,听我讲了这么久的爱情故事,你的反应居然是他。”顾晚柠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心中明白了七八分:“不过星辰你说得对,他们两个如果认识一定能成为知己好友。仔细想想这两个人真的很像,温柔坚定有力量,他们两个都有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你被夏廷轩的人格魅力吸引,却没有为胡景熙的人格魅力而动心。”陆星辰的思想转了个弯,抓住了一个奇怪的重点,在她心里,胡景熙这样的青年才俊,总是人见人爱。
“也许没有遇到廷轩,我也不会爱上景熙。因为廷轩在我心中是无可替代的。我想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缘分。”顾晚柠没有思考过这样的问题,她稍稍迟疑然后笃定的说道。
可能是受到了顾晚柠热情洋溢爱情故事的感召,陆星辰生出了许多感慨,那些平时压抑着的心绪都失去了控制重新回到了脑海,她敞开心扉,压在心底的真实想法慢慢的浮出水面:“晚柠,我真的替你感到高兴,你和我讲了这么多,其实我也有事情想要告诉你。”
陆星辰有的时候很迷糊,她会记不清新认识同学的名字,也会不记得自己走过的路,沈之澄还笑她是个可爱的小路痴,她也不以为意,左右都是不太重要的事情。可是讲起她和胡景熙的往昔,竟然历历在目好像才发生不久的事情一般,他明亮纯净的笑容和温柔清亮的声音,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刻在了心底成为了最深处的记忆。
“你爱上了景熙。”顾晚柠的语气很肯定,虽然陆星辰对他们的感情发展描写的并不细致,对于胡景熙的很多反应也是一带而过,只是叙述了大框,着重说了一些自己的心理感受和他在很多方面的好,虽然她本人不是自身爱情专家,可是陆星辰脸上隐隐的笑意和飞扬的神采,她仿佛看见了自己。
陆星辰听到“爱上”这两个字的时候,仍然心头一颤,她原本想说她可能喜欢景熙,难道这份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发展成了爱情?从一开始她就心底刻意的回避,对她来说爱情意味着更多的羁绊,喜欢尚且有转圜的余地,而爱情是一场义无反顾的博弈,即便她内心深处认为胡景熙本人是个可以信赖的人,可这也不足以让可是她说不准胡景熙对她的感情,他本就是个体贴热情的人,对谁都是亲切和气的样子,换句话说,他对所有人都好。可是,他对自己还是有所不同的,但是这份与众不同可以理解为好感和喜欢吗?
她到底不是个主动的人,也很怕自己会错了意。如果胡景熙拥抱她,她便会毫不犹豫的给予他相同温度的回抱。可在他表白心意之前,她能做的也只有默默的等待而已。
何况大家是年少的懵懂青年,喜欢绰绰有余,说到爱难免小题大做,这样的字眼难免觉得沉重了些。可是她也明白,顾晚柠的爱并不是夸大其词,她的个性便是如此,既可以全心全意的付出,又能够毫不犹豫的潇洒转身,她从来热烈的无怨无悔,也放手的干干脆脆。陆星辰很佩服顾晚柠的勇敢果断,她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不介意别人的只言片语,也不介意结果是否尽如人意。
只是,无论是陆星辰还是顾晚柠都清楚的知道,一切都没尘埃落定之前,女孩子可以表露自己的好感,但切忌全身心的投入爱情,虽然她没有实际的经验教训,但是作为文学爱好者,陆星辰深知,不明所以的为爱痴狂,往往结果惨淡。即便是感情浓烈如顾晚柠,她的全心全意也是建立在自己独立自爱的基础上的。
“我喜欢景熙,晚柠,这是个秘密,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
即便是陆星辰不做叮嘱,顾晚柠也不会与他人提起,她大概已经了解了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她本该早早有所察觉的,可是她除了学习之外大部分时间和精力都为夏廷轩牵挂,以至于在不知觉间忽略了对好友的关心,因为太过于了解陆星辰,所以她对陆星辰的想法能够感同身受,陆星辰喜欢胡景熙,胡景熙也喜欢陆星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又是个谨慎的人,对任何事情都不做百分之百的假设。因为个性温柔娴静,在一段关系的建立上她常常处于被动,可是并不代表她没有主见,事实上,在某些关键的时刻她的坚定犹胜于自己。她有心推陆星辰一下,因为她认为胡景熙是值得托付的有志青年,可是转念一想,本已经快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如果胡景熙真的像自己所想的那般聪明可靠,那不必旁人刻意多做什么,他便应该明白陆星辰这样的好女孩的难得可贵,应该异常珍视,把握良机。何况怎么推,难道让陆星辰和自己一样找各种机会每天偶遇那个他吗?她们的性格截然相反,除非顾晚柠假扮成陆星辰,否则此事绝无发生的可能。再说,他不相信胡景熙就这样止步于这样不明不白的同学关系。告白这种事,本来就要男孩子来做的。
“你放心吧,星辰,只要你不说,我会一直保守这个秘密的。”顾晚柠伸出手做出了一个发誓的动作,显得很郑重其事,反而把陆星辰给逗笑了,她赶忙拉下她的手说:“也不至于这么正式。”
“只是我猜,这个秘密我也没有机会保守的太久。”顾晚柠狡黠的笑容满是灵气。
“为什么?”
“因为好男生从不让自己的心上人辛苦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