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长篇小说)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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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这些天,断断续续地停了几天水,在北京大兴社区引起了业主们的议论,可雀儿觉得,停两天水没啥,但邻居们就觉得可不得了了,就像天大的事儿一样。想当年在农村时,吃水要靠一桶一桶的担,谁也不把水给你送到家?

  吃水也是个大难题来着,刚开始担水那几年,瘦弱的自己,为了全家吃水,要担起沉重的水筲!之前也不知妈他们是怎样吃水的?

  吃水要靠担,不是吃自来水,她为此同凯他们说,"手指一扭,水就‘哗哗’的来了,为啥叫自来水?就是这个意思。我们那个时候要一桶一桶地从十几丈深的井里靠辘轳拧上来,然后用扁担挑回家,再倒入一个大缸里,储存起来,随用随取。所以,要节约用水!"

  关于担水,好多文艺作品都广泛涉及。记得有个豫剧《李三娘担水》,甘肃陇西秧歌《南桥担水》,庆阳唢呐《担水》,王二妮的《女孩担水》,连广场舞也演绎《女孩担水》。文艺作品里把担水幻化成各种形式,使人们觉得很有意思,现实中,担水可没那样好玩,那里边包含许多人,特别是女人的泪水和艰辛。

  井在村南,这口井有上百年的历史。紧挨着学校,大约五六十米的样子。井台高出地面一截,有朝南的简易小房一间,方便着人们下雨时背个雨,大热天乘个晾,风雪天避个风雪。在井的一旁,有一个偌大的石制水漕,供牲畜家禽羊犬饮用。井口的上部横跨个大条石,足有几十吨重,条石两边各按个辘轳,辘轳上的绳索是钢丝做成。辘轳把柄都是铁制的,经过了不知多少人的摸握,已经变得十分光滑。井口有直径两米,井壁都是村上的先人们用条石镶砌而成,经过长年累月,砌的石头已经长出墨绿色的青苔。这口深井,现在来说,成为文化遗产绰绰有余。这口深井,现在来说,成为文化遗产绰绰有余。这井是甜水井,四周都没有污染源,可以说比现在市场上卖的纯净水还要"纯净"。我们小时候,都不喝开水,就喝这个井的水。特别是夏天,井水“冬暖夏凉”,水质清冽,入口甘甜。连洪城等村到山上打草、打柴的人,都专门绕道在这里装上一瓶水,下山时也绕道在这里喝足才行。这口老井,在附近村民中间都享有盛誉。

        刚开始,雀儿连看也不敢看,怕掉下去,井深十多丈呢!到敢看了,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第一次担水,是在一天的午后。看着水缸中底朝天了,心中着急了,原来都是爸临走时预先挑下一缸水,等爸回来还差几天呢,自己去担吧!

  雀儿找到扁担挑起水桶就高高兴兴地出发了。路上遇到了作义大娘,“你去担水啊,可得小心点。咱们的井深,在井上看眼晕。我已经一二十年不担水了,年轻时也担过!”

  雀儿说,“我也没担过,试吧试吧呗!”

  作义大娘说,“挑着空担子不嫌啥,担上水就是另一会事了,可先少担点,慢慢来,闺女,不要急啊!”

  雀儿答应着来到井台上,瞅着井下眼晕,才看了一眼,就感觉井很深,再看一眼,还是很深,但慢慢地不感到眼晕了。

  手攥着辘轳,拧半圈歇会儿,再使劲的转那半圈。拧到一半,实在不行了,见一个叔叔在旁边,“大叔,我拧不动了,求你帮我拧一下吧!”

  他看雀儿的架势,“啊,你不早说,来,我来吧!”三下五除二就拧上来了。

  因为怕水沉,担着两个半桶。后来是多半筲,慢慢地就能挑两整筲水了。有时爸回来挑几桶,娘儿几个吃水和洗洗刷刷所用之水,就解决了。天不下雨的时候,还要挑水浇菜,挑水浇树。栽白薯(山药)种棒子(玉米)只要用水,都是她挑。她的右肩膀都压矮了!那是不懂换着肩膀挑!有句俗话,果子好吃,树难栽,她这时才真正理解了意思。

  后来村里买回来机器,装上伸入井底的水管,井台下面的几十亩地才变成了水浇地,地里产的粮食才开始多起来,白面也多了,妹妹弟弟们也吃上白面了,但还不能敞开吃,遇到欠收的年景,比如遇到旱灾,春夏联旱,井里的水干了,人们要到邻村野㓇去挑水,就要靠吃返销粮过日子了。返销粮是国家向农村缺粮地区因自然灾害带来粮食歉收或贫困落后地区没有能力达到粮食自给等因素当年返销给农业生产单位的口粮、种子和饲料等。

  那年,旱得一滴雨也不下,干涸的土地和干瘪的幼苗在渴望着雨露的滋养。队上的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见这旱天,筹措着“求雨”。但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对于这种“迷信”活动还不敢声张,在“悄悄”地进行着。

      那天晚上,8点左右,在村上的龙王庙前,虽说不声张,但还是集聚了很多村民,有不少是看热闹的群众,包括雀儿。四周都被夜幕笼罩,龙王庙点亮着几个汽灯,仪式如期进行中。

      一群老头跪伏龙王“ 泥塑”下面,龙王的供桌上,摆着煮过的鸡等贡品。见那油乎乎的鸡,太诱人了,真想跑上去吃上一大口。只见一个老者展开用毛笔书写的一张大红纸,开始诵读起来,半文半白,当时也没听清念得什么,随后烧掉,接着大伙儿都跪伏祈祷。……

      结果还是没有“求”下雨来,龙王还是没有“开恩”。老头们怕伤了面子,找各种理由,说是有孕妇在观看他们“求雨”,龙王不高兴,所以没下下雨来。老头们又筹划了第二次“求雨”。在“求雨”时间上改在晚上12点。最后也不了了之,陷入了沉寂,人们不在关心“求雨”事了。

      村上决定,深挖老井。于是,社员们废寝忘食,三舅李宝山参加了挖井。在老井四周,插上各色旗子,在老井后面的学校的墙上贴上了诸如“人定胜天”的标语。

      人们发现井下好多都是过去年月里日积月累扔下去的东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还挖出来了“日本战刀”等东西。人们争相观看,有的还拿起刀来来回比划,学着“杀给给”的样子,之后,“日本战刀”成了三舅的“收藏品”。

  为了应急,赶快播上种,解放军还派来两辆拉水车,帮着生产队抗旱。拉水车从塘湖河里拉上水,然后拉到十几里外的地里供社员们插播秧苗之用。一共拉了10天,一天拉8次。解放军走时,人们赶来送行。上庄的老月大爷拿出了自家的一蓝子鸡蛋,非要战士拿上不可,那位解放军战士说啥也不收,"大爷,不能要您的,您把它卖了赚些钱贴补家用吧!"

  送行的人们就帮着说,“收下吧,收下吧!那是大爷的一点心意!”

      “心意我们收下,帮大家抗旱是我们应该做的,军民一家亲嘛,但鸡蛋不能收!我们有纪律。”解放军动情地说。

      ……

      老井挖了之后有了水,井台又成了人们聚集的中心。每天得吃水做饭,每天的新奇事,最先在井台上传播,因此慢慢就形成了“井台文化”。各式各样的会议通知、安民告示,红白喜事通通都贴在了井台上,连那个“天惶惶,地惶惶,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行人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也堂而皇之地在井台上的显著位置上贴出来了。社员们的大事小情,通过井台都能知晓。谁家娶媳妇,都要在井台上贴上“喜礼不劳”,意思是他家儿子要结婚了。

      有一次,隆冬季节,天气阴沉,还刮起了风,风不大,有时还是难得见到的小东风,不一会儿就飘起了雪花。雀儿已经初中毕业了,高中也没考上,就全心全意的照顾家庭。对未来,也没有过多的考虑,贫寒的日子也得一天一天的过。把盛水的缸盖打开,见已经见底了。找到扁担,担起筲就去担水。还好,担水的人不很多。有时担水的人多,井台上摆满了水筲,你得将自家的水筲排在水筲的队列中去,慢慢等。

      这次担水,遇到了人少,当自己正得意之时,不知是什么原因,挂筲的铁链子松了,筲就落到井底了。当时就有些慌,不知怎么办?一位正在对面辘轳上打水的叔叔见状说,不要慌,掉筲的事儿是常事,慢慢把它捞上来吧!眼下,是找个捞筲的挂钩。

      因为雀儿没经历过这事,不知从何做起,他就帮她张罗。让雀儿先到离井台近的那几家,找寻捞筲钩,他在那儿等她回来。

      她找捞筲钩后,就急忙跑回井台,然后开始捞。他就蹲在井口,雀儿在一旁当下手。说是当下手,也帮不上什么忙。见他手拿着井绳牵着捞筲钩在井水中来回的荡。他说,这时得细听碰到水筲后发出的响声,这样就知道水筲的位置了,就在那个地方上下左右不停地拉动,感到绳子重了,说明捞筲钩抓着筲了,再把它拉上来,就万事大吉了。但这时还不能大意,捞筲钩可能抓着筲梁,也可能抓着筲底。一大意,就要捞上来的筲又会落下去,闹个空欢喜,如果抓到筲底或其他稍偏的部位,就要小心了。当轻轻地把水筲拉出水面,看抓到筲的什么部位,如果抓住筲梁,就大胆向上拉,快速把筲提上来;因咱们的井深,看不清楚,只能靠运气了。

      捞了半天,大冬天,也出了一身汗,总算捞上来了!

        还有一次,挑着一担水,遇到一个上坡,路上被个石头拌了一下,结果是把水撒在了半路上,真倒霉,只得回到井上重新打水。

      到1994年,村上打了几眼机井,到后来,各家各户通了自来水,担水成了历史,老井也完成了它的使命,用水泥封死了,几次回家不忘去看一看这个“功臣”井。小房子也还在,成了村庄一景,大家伙都等着把它申请为世界文化遗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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