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烦脑
第三十七节 一履三载
在崴子上学,我经历了三个夏天。这三个夏天,我只穿过一双心爱的鞋。是姐姐给我买的,舍不得穿在脚上的回力牌球鞋。
去二十四中上学就得每天往返二十四里路,别说三年,就是三个月这鞋也穿不到头啊,碰到阴雨连绵的季节,三天两天还不拧巴的开了花啊!我们家到学校没有路可走,有路就是稻田埂子。下雨我没有雨衣雨鞋,就光着两只脚披上一块塑料布,在泥泞曲折的田埂上行走,别提多难行走了。平时两米宽的大水壕遇到雨天,水会平潮涨到三米多宽,啥样的天气也阻挡不了我上学的脚步,一块小小的塑料布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走到学校衣服早就淋透了,那双装在书包里的鞋却完好无损。同学们会问我是扛着脚走路吗?为什么你的鞋总是那样干干净净没有泥水呢,我不是扛着脚而是背着鞋走路,三个夏天是多少个日日夜夜,有多少个刮风下雨的极端天气,一天是二十四里,一个学期要走多少公里,我那双宝贵的回力球鞋能朝夕陪伴我三年,可见我是多么的爱惜它,它又是多么的体贴我,没有给我丢面子,没有给我掉链子,一直到我中学毕业,它也寿终正寝了。
那双鞋是我到崴子学校读书时,姐姐回来了,给我买的礼物。
一晃姐姐都结婚两年了。那有空回来呀。我上二十四中前她回来了,看见姐姐回来我高兴极了,有好多好多的心里话要对她说,我兴奋的告诉她我要到二十四中去读书啦!路很远,但是学校大,同学多,老师也多。我喋喋不休的说着,姐姐打断我的兴奋“爸爸同意你上崴子上学吗?”我一下愣神了,“这个我还没敢问。”姐姐又关切的问我“你上学走路有伴吗?”我告诉她有十多个呢,她问我还需要点啥?我说“我没有鞋穿,你看看我现在穿的还是你在家时的那双鞋,已经露脚趾头了,后跟也坏了,竟塔拉着走道。”姐姐说“那好,我给你买一双鞋,再给你五块钱买笔和本子,爸爸是否能让你念书,我去跟他说。”
不知道姐姐采取的是软磨硬泡还是软硬兼施的方法,反正我去二十四中读书父亲没有明着说什么,我觉得那就等于默许了。
第二天晚上,姐姐给我拿来一双蓝色的回力牌球鞋。我手捧着那双崭新的球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翻过来看,掉过来瞧,爱不释手。
自打姐姐结婚的两年里,我和妹妹一个布丝儿都没上身,更别说新鞋了,困难的日子都能克服,可是到二十四中上学不比在家门口上学,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总不能塔拉着鞋片上课,光着脚丫更让人笑话。所以姐姐给我买的鞋是雪中碳,更是及时雨。我决定要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小心对待这来之不易的鞋。决不让它受到污染,让它总是保持那样光鲜亮丽的,展现在应该展现的地方。
晴天我穿着它走过村头,尽管人们并没在意我脚上的那双鞋,我确感觉它除了给我温暖,美观,还能让我步子更扎实,信念更坚定,意志更顽强,学习更刻苦。出了村口,我就把这双宝贝的鞋子脱下来,轻轻的磕掉鞋上的浮土,小心翼翼的放在书包里,光着脚丫上路了,每天都要背它二十几里路。我们学校座落在一片稻田地的中央,每次走到校门口的小河沟旁,我就洗净脚上的泥土和灰尘,才从书包里掏出心爱的鞋穿在脚上,放学了走出校门,脱下穿在脚上的宝贝,放到书包了,背着回家。下雨天从家出来就光着脚丫,怕把它淋湿,怕沾上泥水。那时我的同学下雨天也都这样,没谁笑话谁。
有一次下大雨,我在迈过那条大壕沟时,不小心鞋从书包里甩出一只,掉进了湍急的水里,我也顾不得大壕有多深,水有多凉,跟头把式跌跌撞撞的追了很远,终于将那只鞋救上了岸。我像只落汤鸡那样浑身都灌包了,可我心爱的鞋保住了,我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去学校厕所把衣服拧拧,把鞋拎在手上,走进课堂继续上课。
后来这双鞋跟随我参加学校的运动会长跑项目,为班级加分。在中学的最后那年参加学校的学农基地劳动为我立下了汗马功劳,也为保护我的脚免于伤害消耗尽了它最后一丝能量。这三年来,我们朝夕相伴,不离不弃,直到它结束使命。姐姐送我的这双鞋虽然无言无语,是默默为我付出辛劳的朋友。想着它感念姐姐,也感念它,它伴我成长,伴我学习,伴我共渡难关。至今在我的心里,时光也没有冲淡我喜欢它的模样。我会永远记住那双宝贝的蓝色回力牌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