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六十


宋之成在火里将烤鱼翻腾两下,说:“鱼也烧熟了。”又说:“邓亚茜你去揪几片大点的树叶来。”邓亚茜起来到身后树丛中,揪了一些柞树叶子回来分给大家。宋之成将烧熟的鱼拿出来,放在树叶上用飞刀,将鱼割成四份。鱼头留给自己,挨着那块给了邓亚茜,下边那块给了苏永君,鱼尾比较长,给了邓亚生。邓亚茜把烤鱼拿在手里,香气扑鼻,扒开刚想吃。宋之成说:“我这还有盐呢,给你放上点盐。”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打开用手捏了一点盐,撒在了邓亚茜的鱼肉上。宋之成在出门以前,特意想着带点盐,就是准备在寻找丹顶鹤的路上,找点野味吃。这回邓亚茜咬一口,鲜香可口。盐是最好的调味品。

火堆里就剩炭火了,篝火将野鸭子外层包着的那层泥巴都烧干了,四裂八瓣的,上面全是裂缝。宋之成用棍子把大泥球和裹着麻雀的小泥球都扒拉出来,找了一块石头往大泥球上一砸,顿时外面那层干泥巴就碎了,露出热气腾腾的一坨鸭肉,立刻香气扑鼻。鸭毛都被干泥巴粘掉了,溜光。有没粘掉的地方,宋之成用手拔一拔,然后用两只手抓住两只鸭腿一掰,野鸭子的脏腑就露出来了,热气腾腾,脏腑都烧熟了。把脏腑都拽了出去,把鸭头带鸭脖拽了下来,全离骨了。剩下的鸭肉分成四份。

邓亚茜和邓亚生一人一条鸭腿,宋之成和苏永君一人一块鸭膀子;邓亚茜从地上咸盐纸上,捏起一捏咸盐,给邓亚生鸭腿撒上;苏永君自己过来往鸭膀子上撒盐。几个人吃的喷香,满嘴流油。邓亚生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太香了。”苏永君说:“这种香味说不出来,好像是从脑子里溢出来的鲜香。”大家吃的是心花怒放。

天气闷热,苏永君吃地是满脸大汗。宋之成说:“这还有鸭脖鸭头、一只小麻雀,你们谁吃?”谁也没吱声。宋之成将麻雀外面的干泥巴扒掉,将烧的糊皮拉肯的麻雀拿了起来。太小了,用手指头将小腿一掰,只有筷头大小,给邓亚茜,说:“尝尝啥味?”邓亚茜说:“我不吃,你吃吧。”又给邓亚生,邓亚生接过来,一口放在嘴里,说:“好吃”;又揪下来一只腿给苏永君,苏永君说:“你吃吧。”宋之成说:“给你吧,尝尝。”苏永君接了过去,剩下的胸脯等宋之成挑好的吃了点,余下的都扔了,说:“太小了,不够塞牙缝的呢。”鸭头、鸭脖,没人吃,宋之成拿起来,啃吧、啃吧,剩下的都扔掉了。几个人吃饱了,邓亚茜把烤干的裤衩给宋之成,宋之成拎着裤衩,哥几个顺着河边的沼泽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苏永君发现前面有两只白色、长腿、长喙的水鸟站在水中,说:“你们看,那是丹顶鹤。”宋之成往苏永君瞅的方向看去,心里寻思很像丹顶鹤。大家都站住了,离老远细细的观察。体态优美,长而粗壮的黑喙,浑身白色羽毛,翅膀末端羽毛为黑色,腿很长为黑色。离这两只鸟远处还有几只,有一只飞了起来,宽大的翅膀,在水面上翱翔,听不到叫声。

邓亚茜仔细看了一会,说:“不像是丹顶鹤,丹顶鹤最明显的标志是,头顶上有一块红色的肉冠。它没有,它头顶上和身上一样,都是白色的羽毛。虽然身体很像,尾羽是黑色,鸟喙也是黑色,但是腿不是红色,是黑色,所以它不是丹顶鹤。”苏永君说:“那它是什么鸟呀?”邓亚茜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应该是一种珍贵稀少鸟类。”这时苏永君从兜里掏出飞刀,准备射杀。

宋之成急忙说:“这是珍稀动物,应该受到保护。”苏永君像泄了气的皮球,把飞刀又放回了兜里。忽然天下起了雨,几个人急忙跑到河堤上一间空着的茅草屋背雨。雨越下越大,一会功夫就转为了倾盆大雨,茅草屋不严实,有很多地方漏雨,有的地方还露天。几个人挤在角落里。一会河水就涨了起来,平稳的河水变成涛涛的洪水,眼见着洪水漫过了沼泽,冲向了河堤。

邓亚生说:“这洪水能不能冲上河堤?”宋之成说:“不能。”几个人默默地等待着。天已快黑了,苏永君说:“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几个人焦急的忍耐着。邓亚茜说:“我妈在家等的该着急了,咱们走吧。”苏永君说:“下这么大雨怎么走啊?”又等了一会,雨有点小了,宋之成说:“雨小点了,咱们快走。”于是几个人顶着雨往车站跑。

跑着跑着雨又下大了,急忙找一家农家院院墙大门洞背雨。就听院里有狗叫的声音。邓亚茜跑在最后,浑身都浇湿了,雨水从头顶顺脸往下淌,用手抹一抹脸上的雨水、甩一甩,说:“这雨真大呀。”宋之成把衣服脱下来,说:“给你披上。”邓亚茜说:“你穿啥?”宋之成说:“我光胖子。”邓亚茜说:“不行,感冒了。”宋之成说:“我没事。”邓亚茜说:“那我也不披。”说着宋之成把衣服披在邓亚茜的身上,顶着裤衩就跑出去了。

雨下的又有点小了,邓亚茜只好披着宋之成的衣服跟着也跑了出来。几个人一口气跑到了电车站。来到了车站,浑身上下浇的呱呱湿。邓亚茜将宋之成的湿衣服拧干,说:“宋之成你快穿上衣服,小心感冒了。”宋之成用裤衩擦一下脸,说:“你的衣服怎么办?”在一旁的邓亚生说:“我的衣服拧干了给她穿。”说着邓亚生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用手使劲拧,然后给邓亚茜。邓亚茜自己上一边,背着人将哥哥的衣服换上。

这时天已经黑了,雨也渐小,车站上的人稀稀拉拉,有的穿着雨衣有的打着伞。在雨夜之中一个个都黑乎乎、湿漉漉的。不一会鸣着汽笛的摩电车,隔着雨夜射着明亮的灯光,缓缓地开过来了,就听“嗤嗤啦啦”的刹车声“咣当”一声,摩电车立刻停住了。

人们默默地急忙上下车,一声哨响,绿皮摩电车又开动了。车厢内左右厢壁下方是两排长凳,长木凳上方是行李架,行李架边缘拴有把手。乘客们有的拽着把手,站在车内,有的坐在凳子上。车内静静地,只能听见车轮碰撞铁轨的咣当声。人们都各怀心事焦急地等待着快点到自己的车站。

宋之成坐在车厢右边凳子上;苏永君跪在宋之成右边凳子上,透过车窗往车窗外观望。车外一片漆黑,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就看那铁轨在红绿灯的映衬下,一会并入道岔一条,一会并入道岔一条,有一种魔幻般异样的感觉。

邓亚茜坐在宋之成的左边挨着邓亚生,一时寂寞难耐,探出身来,说:“咱们玩翻花绳呀?”宋之成坐在那呆愣愣的,听到邓亚茜说话,转过头来,说:“行。”邓亚茜从兜里掏出一条两头系在一起的红头绳,撑在两手之间。左手绕一圈,右手绕一圈,两手中指各在对手手心挑出一条线,就形成一个图形;宋之成不假思索地,用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伸进两个两条线交叉处,往下方的横线一掘,就翻出一种中间有一个菱形的图形。这本来是女孩子玩的玩意,宋之成在家时,没事上李大娘家,李大娘家有女孩子在玩这种游戏,有时也叫宋之成跟着玩,所以宋之成也会翻花绳。

邓亚茜用两双大拇指和食指,从下面伸进中间菱形旁边的头绳中间一撑,形成一个四边是一个长方形边框,中间有两条直线的图形;邓亚茜用两个灵巧的小手指头,勾住中间的两条直线,用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从边框外往里将原先的边框撑起来,又形成一种图案;宋之成用两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冲下,将邓亚茜的图形撑起来,又回到了中间有个菱形的图案。

车内灯光昏暗,车轮碰撞铁轨的声音还在继续,四周的大人们也都心不在焉地默默地观看着邓亚茜和宋之成在翻花绳。苏永君从凳子上下来,说:“快到老虎台站了。”邓亚茜马上收起了红头绳,准备下车。一声长笛,摩电车缓缓的停在了站台,哥几个急忙下车,往站台后边跑,绕过检票口,钻过铁丝网,来到大道上。

雨已经停了,钻进黑漆漆的车站底下的桥洞子,桥洞里全是水。水从洞顶水泥缝往下漏,哩哩啦啦,滴滴答答,稀里哗啦地淌。宋之成说:“快走赶紧钻过去。”几个人钻出了桥洞子走在街道上。天上没有月亮,借着夜色,左边是矿山选煤厂厂房。高高的红砖楼外面有很多黑乎乎的窗户,连有一条长长的运煤楼子,底下用水泥柱子架空,很高很长,下面的原煤堆成了山。往前就是老虎台街市,街市两旁的店铺都已上了门板,偶尔一根电线杆上有一盏路灯,灯罩下朦胧且昏黄的灯光,有一种灰蒙蒙的亲切感。几个人匆匆而过,就听着稀里哗啦的湿衣裤响。走着、走着,远远地望见前面有一家酒馆还亮着灯。透过明亮的灯光,有几位顾客在饮酒,是下夜班的矿工。还有几个互相搀扶,离了歪斜的走出酒馆,人影拉得老长。

四周漆黑,就这么一处明亮的地方 ,显得格外耀眼。几个人匆匆忙忙往家赶,越过虎东街与虎西街分界线那座桥洞子,来到了青草沟山南山北那座山右边、山根开阔地,走过一条小河。小路两旁都是附近农业社种的高粱苞米豆子等农作物。

宋之成每回晚上一个人走这条小路时,都打怵,不敢走。因为这里很大一片没有人烟,害怕。有时看电影一个人回来,走到这地方就不敢走了,偶尔遇到一个下夜班的大人,就悄悄的跟在后面,实在等不到人了,只能一个人硬着头皮提心吊胆匆匆的目不斜视地,急忙穿过这片空旷地带,总觉得路两旁的高粱地里像是有人影。这以后好几十年了还经常梦着这一片漆黑的地方,心里惊恐而被惊醒,醒了是一场梦,又暗暗庆幸。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这天宋之成、苏永君、邓亚生、邓亚茜又来到了老槐树下。通过这一个多月的练习,大家的刀技都有所进步,要想比试比试,看谁...
    闲嫌咸贤阅读 2,994评论 0 35
  • 两人又往前走,邓亚茜说:“丹顶鹤在哪呢?”宋之成说:“不知道,咱们就往前走吧,反正丹顶鹤就生活在河边沼泽地带。”邓...
    闲嫌咸贤阅读 35评论 0 2
  • 邓亚生说:“怎么没看着狼呢,狼在哪呢?”苏永君说:“狼在山那边,咱们走过了。”邓亚生说:“咱们看狼去。”于是苏永君...
    闲嫌咸贤阅读 1,007评论 0 5
  • 东郭先生还挺讲义气,没有原则的义气,你能和坏人讲义气吗?他还知道狼是害人的,他还救狼,他以为他救了它,它就能感恩戴...
    闲嫌咸贤阅读 451评论 0 4
  • 那天青草沟很多人都在河泡子里抓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天河泡子上游河水下的淤泥里,有很多泥鳅鱼,密密麻麻的,各家各...
    闲嫌咸贤阅读 2,767评论 0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