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修道(123)

书接上回,回春堂堂主刘一仙,正回味着新沏的好茶翡翠尖。就见门口一群人涌了进来,放下茶壶,刘堂主赶紧走上前来。

"是刀师傅?老爷子怎么了?"

他一边寻问,一边指挥着,让人把老爷子平放在病榻上。同时挽起宽大的袖口,从里面伸出中间的三个指头,叩搭在伤者手腕上。

此时,一众人都不说话,眼巴巴盯在刘一仙的脸上。

"脉沉荡然,气若游丝,……不妙啊!"

停了很长时间,刘一仙皱皱眉,抽回手指。

"刀师傅受的是内伤啊!心脉衰残,危在旦夕之间。"

他一边自语,一边回头看看众人。

"是何人对老爷子下此狠手啊?"

众人七嘴八舌,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噢!这就对了,是东洋人。东洋人的功夫,歹毒得狠呢。……来,你二人过来!把老爷子扶坐好了!"

他招呼两个伙计。

"架住了啊!头摆正了。一,二,三,……"

刘一仙举起双手,逍遥拳中的托天式。晃一晃身形,已将体内气血,贯于掌心劳宫穴处。猛然跨前半步,双掌齐发,打向伤者后背心。

"啊,……噗,噗,……"

猛然受到重击,老爷子想叫喊,可只喊了一半,两口血就喷将出来。

"你……,你……,刘大夫,你是……"

众人又惊,又怒,发指刘一仙。

"哈哈,诸位啊!稍安勿躁!"

刘一仙满不在乎的咧嘴一笑。

"看仔细了,在下这回春一掌,救了刀师傅这一条老命呢!看看他都吐了何物?"

众人凑近一看,纷纷咂嘴称奇!

可不是嘛!地上的两滩血,漆黑如墨,散发出恶心的气味。

"诸位,和刀师傅过招的东洋人,非比等闲啊。他一击之下,刀师傅几乎就被送上了西天。放眼我们姑苏城,还没有人能做的到!"

刘一仙低头写着处方,嘴巴并没有闲着。对东洋人武功之高,之诡异,惊叹不已。

"地上的淤血,诸位都看见了吧!"

刘一仙放下毛笔,扫了众人一眼。

"此淤血,已被毒火浸淫。若不及时排空,心络俱塞,气血全衰。延一个时辰,只怕是大罗金仙莅临,也是回天无力了。哈哈。小日本的武功,真叫厉害啊!"

刘一仙捧着处方,又看了一遍。然后交待伙计照方抓药。

"常言道,人不该死天有救呀!谁叫有我刘一仙在呢?哈哈……"

他得意的捧过兰花盏,用盏盖轻轻拂去茶沬,美美地啜了一口。

此时,病榻上的人,轻轻嘘了一口气,惨白的脸上,浮上此许红晕。老爷子终于缓过神来了。

到此,放下老爷子,暂且不表。我们再去瞧一瞧矮鬼苍健怎样了。

却说这东洋人,当时用了一招连环腿,奋力踹向大石狮。足足拼上了十层功力。他太讨厌这对大石狮了。

苍健第一眼见到大石狮,气就不打一处来。狮子太高大,太威猛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莫名其妙的袭上心头。他觉得这种感觉,包含着全体日本人,包含着整个大和民族。

压抑,羞辱,迅速转变成愤怒,疯狂。他很清楚,大石狮,就是中国人的图腾,是他们心灵的寄托。他太想把这对大石狮打残了,打废了,打翻在尘埃中。

使命感,有点莫名其妙,还带着些许苍凉和悲壮。让身形倭瓜一样的苍健,心潮激荡,心雄万夫。他要用大日本的尚武,摧毁中国人的精神,打垮中国人的肉体。

身形已然飞在半空,两只脚一前一后,作奋力一击状。天灵盖里,逆运而来的暴发力,透过脊椎骨,灌注到脚掌上。那一瞬间,苍健很怡然,如沐春风里。他眯眼,享受着身体的飘浮。那是一种陶醉的感觉。他几乎能听到大裤脚兜风的呼呼声。脚到处,狮子倒地。然后是,中国人惊悚恐惧的眼神。哈哈……就是一瞬间,他在梦呓。

突然,一个魅影飞了过来。苍健觉得是从天而降的。想回避,……不可能了。

"啪!"一声巨响,脚对脚,硬碰硬。两个人都翻倒在地。

苍健感觉自己的脚,踹在了山岚上。对了,是顽石长成的大山,硬如金刚。刀扎似的痛,痛入骨髓,痛徹心肺的那种。从脚掌一直穿心而上,瞬间痛满了全身。嘴里一咸,苍健觉得有东西从嗓子里往上涌,又从嘴角往外流。挣扎着,抬手抹了一把嘴角,他看见了殷殷的鲜血。

苍健毕竟年轻,功夫也是一流。几个徒弟搀扶着,他已经晃悠悠站立起来。从人群缝隙中,他看见了斜躺在狮子腿上的中国老人,看见了一头苍苍的白发。老人胳膊张开,依然护着大石狮。……大石狮呢,已经残破不堪。但它依然昂首,依然作咆哮状。

突然,一股凉气,透心而过。矮鬼苍健浑身颤抖,搖一搖身形,差点栽倒。有心上前,和中国老人继续以命相搏,毁了那石狮。但握拳时,气乱脉散,寒气攻心,完全力不从心。

他摆摆手,让徒弟们闪开点空地。理一理两个大裤腿,席地坐下了。

莲花式,双盘脚,十指交互,仿如霜落黄菊,也做成诀印。瞑双眼,稍一凝神,气荡脉动,运游周天矣。河车逆行,轰轰而上。走丹田,过海底,顺着夹脊,一股茵茵如春的气流,在肉里,骨头里潸然滑动。到乾阳了,沿中脉上,……怦然一凛,苍健几乎仰面倒地。

胸膛里涛涛奔腾的河车,突然间,被梗住了。阳乾穴,灵枢一窍,宛如拦河一坝。…… 苍健的心里浮过一丝惊惧,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愤怒之情溢满胸膛。

"八嘎!"

他切齿骂了一声。当然,没有人知道他骂的是谁?他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话,诅咒着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大和尚休云。

休云和尚,是日本修行最有成就的人,已近是罗汉之身。根据传统,他有义务为天潢贵胄家族的嫡传继承人,排骨骼,运真气。

那一年,他把苍健带上高野山,登坛运功,行七七大法。法演大半时,小孩儿体内的乖戾气,让老和尚不爽。

"此子,根器大不正。"

老和尚心里自语。

"莫不要给世间留一个魔种,将来祸害众生啊。那老僧罪过无边矣!"

想到此,休云放下手中法器,口念佛陀,来到佛案前。他上好一柱香,顺手于签筒里,抽出一签。

只见那签牌上写着:

乌龙归海黑浪来,黄竹歌软动地哀。
春过不见桃花色,魔走厅堂鬼上台。

签不好,是一支下签。休云端详片刻,搖搖头。

"唉,……"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我也该去矣。"

欲知这后事如何,且听老夫下回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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