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看豆瓣上的真实故事 看到有个评论说
“发现自己来世还是会选她做母亲” 不禁泪奔
浮现的是妈妈走前的凌晨 大概也是这个时候 睡前我在陪床上对妈妈说
“你永远都是我的宝贝妈妈”
妈妈点头 彼时她已不能说话 一手拉栏杆 侧身过来 看着非常安静温婉 这是生活不能自理后做得最多的动作 医生嘱咐要多翻身
这一幕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常常浮现脑中 莫非当时就在跟妈妈告别而不自知
妈妈刚刚住院时 还不太习惯我照顾 跟我说过好几遍
“你小时候 照顾你很容易 现在我老了 照顾起来很辛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让我跟爷爷奶奶姑姑 妈妈觉得照顾我不多 还是她一贯要强 不习惯依赖人
有时我会开玩笑说
“那下辈子你当女儿照顾我好啦”
当时只是开玩笑 没想什么
刚刚读到
“发现自己来世还是会选她做母亲”
不禁泪流 因为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泪流不止 感觉自己很珍视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妈妈
问自己为什么 是因为需要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受吗？
我不知道
因为爸妈在农村插队条件不好 我小时候跟爷爷奶奶姑姑 爸爸读大学回来在县城工作 把我接回来 后来妈妈读大学 大学毕业忙业务 然后闯海南 妈妈从海南回来时 我已高二住校 妈妈虽然也会操心我 只是从小到大跟她一起时间太少 总是亲不起来
工作两年后体检查出乙肝 老爸把我赶出门 一个月后 在单位门口遇到老妈 才知道她每天都到我们单位拉硫酸 从大门口到我的化验室就五分钟 她从来没有看过我一眼 多年后她因为我去看奶奶姑姑吃醋跟我吵架 我问她
“你说爱我 我生病老爸赶我出门 你说不上话我不怪你 但为什么天天都到我们单位，一个月都没有来看过我一次？”
妈妈哑口无言
妈妈刚刚在柳州住院还未确诊时 老爸不以为意 也没有去医院照顾过她 每天只有小姨去看她 她成天跟我抱怨老爸不去看她 我说现在你知道生病家人不理的滋味了吧
跟老妈慢慢亲近 还是她年纪大了之后慢慢依赖我 回家如果出去见其他亲友 她都很有意见 后来学乖了 去见朋友带上老妈 就没意见了
我很庆幸 早在老妈生病多年前 就跟老妈和解 不至到老妈生病才后悔
把老妈接到北京就是一瞬间的决断 没有跟老爸商量 也没有问过其他亲友意见
老妈来前 表弟阿国跟我说
“这也是你弥补亲情的机会”
阿国常说 “老天是公平的”
从把妈妈接过北京照顾 角色瞬间倒转 妈妈变得像婴儿一样脆弱 非常依赖我 所有过往的不快都烟消云散
“老妈 我宝贝你吗？”
“宝贝”
“想得到我会这么宝贝你吗？”
“想不到”
即便回到柳州 老爸与我轮流陪伴 老妈只要一觉得自己可能有危险 第一句就是跟护工说
“喊我女来”
“我发现第一个想到的不是老爸 而是我的女”
随着病情恶化 老妈的性情逐渐改变 刚刚到北京还是非常执拗的 这不听那不听 逐步发现的确做不了的事越来越多 喝水大口会呛着 动作大了会疼 动作越来越慢 越来越轻 人也越来越柔和 说什么都听得进去
写到这里想起来 禅修舞踏和费登奎斯练习的慢动作 也是有这样的功效
依着老妈平日身体好的性子 其实不那么招人喜欢 因为她我行我素 考虑不到旁人感受 又口无遮拦 几乎没有心理活动 脾气又急 不合意就发脾气
老妈病重 这些都没有了 很随顺 很知足 每天只要没有喘得厉害 她就觉得“今天蛮好的”，即便是插着导尿管 喝水吃东西都要喂 腰椎骨折只能床上翻身
也很容易开心 看到草莓会两眼放光 穿上新买的美美衣 会让我拍给送她回柳州的毛毛
口腔溃疡满嘴都是泡 给她涂维生素b2
"哎呀好像橙色唇膏 好漂亮 来拍张照"
她也会欢欢喜喜的
问及这辈子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 说只有插队时流产 这还是我因为脑场提起婴灵她才想起的
“我都很开朗的 不高兴发完脾气就过了”
的确 老妈的知青岁月 聊起来的都是
“某天谁谁来看我 用单车带我去看谁谁 谁谁想追谁表妹 我们在河里游泳 那里有一头大水牛”
文革十年 多少人的艰苦岁月 在老妈说来 就跟王小波的黄金时代一般欢脱
这一点我遗传了老妈 很容易发现生活中的乐趣 即便在肿瘤科病房里 也挡不住我每天拿老妈来娱乐
后来想 老妈是爱我的 比如她会记住我上一轮回家爱吃的东西 在我回家前都买上 尽管我可能口味变了她不知道
可能只是粗心 或者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能想到的只有感兴趣的 想不到的就是想不到
这一点我也蛮像她的 我行我素让我少了很多烦恼 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不在意外界的评价
跟老妈不一样的是 这些年的身心练习 让我逐步学会有意识地培养自己感受他人的能力
所以 如果再选择一次 老妈 我还愿意做你的女儿 让你做我的宝贝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