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生活》与女性文学
前几天在报上看到一篇评女性文学的作品,说是这类作品无他,不过是披露个人的隐私,招人窥视。女性文学该如何评价暂且不论,这种批评本身是没有道理的,明明你窥视了别人,却说是人家招的。这是一种假道学。
《私人文学》前半部还勉强,故事的后半部陷入了严重的混乱,主人公甚至进了精神病院。一部以第一人称写成的书,出现这样的情节应该说是失败的,这就好比如,我们听了一个故事,后来发现讲故事的人头脑有问题,这肯定不是个意外的惊喜。索性故事结束时,主人公的神志又恢复了正常,给读者一点安慰。
卡夫卡虽然抑郁,但他的抑郁里没有自恋的成分。
意大利卡尔维诺的作品,还有法国的新小说,有人认为它们太拘泥于文学不怎么好,但我认为,这才叫小说。小说从语言到结构,就该是处处完美。
中国现代女作家写的自我是有毛病的,往往很不好看。以我之见,作者写自我有两种不同的态度,一种是把自我当作subject,一种则把自我当做object 。假如把自我当作subject ,则把它看成是静态的,不可改变的,是自恋自足的核心,若把它看作是object,那就是说自我也是动态的,可以改变的,可以把它向前推进。
我们国家的文学传统有一半来自传统文化,另一半来自前苏联,总以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自居,想着提升和改造别人的灵魂,炫耀和卖弄自己的灵魂。我不大喜欢这一点,我喜欢福科的这句话,“通过写作来改变自我”。
乌托邦这个名字来自摩尔的同名小说,作为一种文学题材,它有独特的生命力,除了有正面乌托邦,还有反面乌托邦,这后一种题材生命力有望作为一种制度,它确有极不妥之处。首先,它总是一种极端国家主义的制度,压制个人,其次,它僵化,没有生命力,最后并非最不重要,它规定了一种呆板的生活方式,在其中生活一定乏味的要死。
乌托邦是前人犯下的一个错误,不管哪一种乌托邦,总是从一个人的头脑里想象出来的。一个人类社会包括一个虚拟的政治制度,意识形态,生活方式,而非自然形成的人类社会。假如它是本小说,那倒没什么说的,要让后世的人都到其中去生活,就是一种极其猖狂的狂妄。现世独裁者的狂妄,无非是自己一颗头脑带天下苍生思想,而乌托邦的缔造者是用自己一次的思想,代替千秋万代后世人的思想,假如不把后世人变得愚蠢,这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功。现代社会的实践证明,不要说至善至美的社会,就是个稍微过得去的社会,也少不了亿万人智力的推动。无论构思乌托邦还是实现乌托邦,都是一种错误。所以我就不明白它怎能激励人们向上。我们曾经经历过乌托邦鼓舞出的蓬勃朝气,只可惜那是一种特殊的愚蠢而已。
罗素先生攻击柏拉图是始作俑者,给他这样一个罪名。一代又一代的青年读了《理想国》,胸中燃烧起万丈雄心,想当莱库格斯或一个哲人王,只可惜对权势的爱好总是使他们误入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