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费伊才意识到,斯特凡的病态责罚已经变成了他与她划清关系的转折点。他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取而代之,开始关心他之前不怎么在意的帕西尼亚,而且通常都是当费伊在场的时候。趁大女儿不注意,他会向费伊投去恶毒的笑容,向她宣告,他现在的目标是帕西尼亚,她已经长大成人,拥有完美的魔法能力,费伊已然成了“备胎”。
一想到丈夫会将女儿帕西尼亚培养成他理想的奴仆,费伊就感到深恶痛绝,可她又无能为力。这可怜的孩子,长久以来一直渴望得到父亲的疼爱,每当斯特凡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表扬她在学校的努力,或是夸她漂亮,她就会开心地像朵绽放的小花。她开始每天在头发上系丝带,或是点缀上装饰梳篦和发夹,每天晚餐时分,她都会在斯特凡赞许地不断点头和微笑中,侃侃而谈,谈论在学校学到的东西。
每每这种时刻,费伊只能听着、看着,她希望自己能给女儿一个更好的父亲,一个真心爱她的父亲,一个永远不会摆布她幼小心灵和思想的父亲——一个“人”,而不是一个“怪物”。
一天下午,花园里,斯特凡屈尊降贵到了费伊无法想象的程度。自从前天他离开庄园飞去开氏族会议后,庄园又恢复了斯特凡不在时那一如既往的轻松和平静。费伊站在她惯常站立的高处,大片修剪整齐的花草树丛尽收眼底,孩子们在那儿嬉戏玩耍。
帕西尼亚正在训练她的宠物。她曾经养过一只塔司,一种长腿、会爬树的动物,身上长着棕绿色的斑纹——当它爬到树叶与树枝之间,可以伪装藏匿起来。塔司只能存活三四年时间,帕西尼亚养过的那只在几个月前死掉了。斯特凡最近对大女儿示好的一个举动,就是送给她一只新塔司。这只塔司送来的时候已经过驯养,而帕西尼亚正在训练它从花园里的树上采摘成熟水果。花园里常年开花结果,孩子们都喜欢吃现摘水果。
奥利安娜和弗恩在玩捉迷藏,卡斯迪尔在对着墙玩球,娜拉站在哥哥身边,求他带她一块玩儿,但是她的哥哥压根就把她当空气。
孩子们跟往常一样,本能而迅速地分成两组,继承了费伊魔法师能力的孩子们与没有继承能力的两个孩子——卡斯迪尔和娜拉——保持着鲜明又微妙的距离。奥利安娜和弗恩希望娜拉跟他们一起玩,但娜拉却更想跟卡斯迪尔待在一起,尽管卡斯迪尔酷酷的,对她又很不屑。虽然卡斯迪尔也才只有十三岁,却还是比他妹妹大五岁,而那对十岁的双胞胎在年龄上更接近八岁的娜拉。但是费伊的小女儿从未放弃过对卡斯迪尔一厢情愿的情愫。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少愿意跟她一起玩,态度也不是很好,摆明就是一副谁都瞧不上眼的样子。
在所有的孩子里,连费伊都不得不承认,卡斯迪尔是最像斯特凡的一个,而他刚好也没有继承魔法师的能力。她怀疑如果卡斯迪尔继承了魔法师能力,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名暗黑法师,从宇宙的无形物质中汲取能量,并利用他的魔法力肆意破坏,为祸星球。
虽然她不知道如何判断她的直觉是否准确,但她认为帕西尼亚、奥利安娜和弗恩会成为跟她一样的星际法师,而达瑞斯则可能成为一个灵魂法师,借助活物所产生的能量来施法。
灵魂法师对情感和生命力的盛衰十分敏锐。达瑞斯不止一次地表现出他对周围人情绪的感知,最近一次是早餐时发生在餐厅的恐慌事件。他唤醒了她的恐惧,同时激怒了他的父亲。灵魂法师是脆弱的,只有在被充分保护,不受极端情绪影响的环境里,他们才最快乐。但是一旦陷入极端,他们就可能会失去法力,但是费伊没法跟斯特凡解释这一点。斯特凡唯一感兴趣的是,达瑞斯感知到了什么,他要如何利用他的这种能力。随心所欲地掌控别人的情绪,甚至有时候能听到别人的心声,不开口便能与别人交谈,这对斯特凡来说是件极为有利的武器。
就像是被费伊的思绪召唤出来一般,她刚一想到斯特凡,他就结束行程回到家,出现在双重门的门口,走进花园。她感到一阵寒意,就像阳光被乌云笼罩,尽管此刻天空还是如往常一般清澈湛蓝。孩子们还没有发现父亲回来了,都在继续嬉戏玩耍着,帕西尼亚还在那儿轻抚她的塔司,奖励它成功地为她摘了一个水果。
斯特凡斜倚着门框,发现费伊正看着他,玩味地冲她点了点头,朝大女儿走了过去。帕西尼亚正蹲在地上轻拍着塔司,斯特凡走到她的面前,双手叉腰。
“怎么样?”他问她:“看起来你把它训练得不错啊。你给它取了名字吗?”
帕西尼亚说了一个名字,但费伊没有听清楚,说完帕西尼亚站了起来,掸了掸裤子上的尘土。
“虽然不如你的名字好听,亲爱的,”斯特凡说:“但是我喜欢。有什么含义吗?”
帕西尼亚微笑着回应父亲的称赞,“没什么含义,我胡乱取的。”
“哦,好吧,很适合它。你教它学了些什么?”
她命令新宠物表演起了各种各样的把戏——倒立、装死和后腿站立行走。最后,让它去摘了一个水果,对着她父亲一边鞠躬一边双手呈上。
“太精彩了,”斯特凡大笑着接过水果,“真是个聪明的家伙,还有它聪明的女主人,把它训练得这么好。”
“谢谢夸奖,父亲。”帕西尼亚说。
听见女儿充满感激的语调,费伊皱了皱眉。
“妈妈,怎么了?”达瑞斯问她。他趴在地上,胳膊伸进池塘里,想抓一条鱼,他那深棕色的头发耷拉在脸上,双颊涨得通红。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回答道。“你抓到鱼了吗?如果抓到了,记得一定要温柔一点。”
“喔,我一直都很温柔的。我不希望它们觉得难受,因为它们要是觉得难受,我也会难受的。”
费伊低头看着自己最小的孩子,他的魔法力日渐增强。她必须阻止斯特凡发现她年仅六岁儿子的真正力量。
尽管她在花园里发现了一个打火石,但还没来得及把它藏起来。斯特凡下令仆人们不分昼夜地监视着她,甚至在她洗澡的时候,都有女仆在一旁守着。要是她能炼制出自己的炼金药就好了,那她就能找到卡丽娜,并把炼金药给她,甚至她还可以施法带着孩子们和她一起逃跑。虽然她也不确定,在庄园之外,她和孩子们该如何生存,如何逃离谢尔家族的追捕,但是,兴许他们能够成功逃离这一切呢。
如果不能施法,那么她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另一个计划上了。她的病症越来越明显。也许再过几个星期,她就会因为病入膏肓而不得不被送往首都接受紧急治疗。在那里,会有更多自由,她就会有更多的逃跑机会。在首都,他们更有可能逃离这个星球。
她得让自己病入膏肓才能换来机会,但是她甘愿承受这一切。
在权衡利弊的时候,费伊一直盯着帕西尼亚和斯特凡,这时,她丈夫的一个举动让她回过了神。他将手环在青春年少的女儿腰上,打量着她的身材。
“你长大了,帕西尼亚。已经长成一个年轻的姑娘了。我们得考虑给你添置些更合身的衣服,再来几条裙子和一些看起来不那么稚嫩的物件,你愿意吗?”
帕西尼亚脸一红,看起来不太自在,又有点畏缩,“好的,父亲,我愿意。”
“真是我的乖女儿。要不你跟你母亲来个小小的购物之旅吧,就像别人家的母女那样。选几匹布料,让裁缝帮你缝制几件新潮的服饰。不过,你必须向我保证,在城里不许和任何人调情,那可就太不合适了,对吧?绝对不可以忘记,你永远是我的乖女儿。”
他把帕西尼亚拉到自己跟前,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这不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该有的亲昵。斯特凡将嘴唇紧贴在她柔嫩的肌肤上,享受着这一刻。
费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斯特凡合上的双眼突然睁开,转过来直视着她,给了她一个眼神。
“妈妈,”达瑞斯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