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只是建议
蝶歌的电话让欧阳昱有些走神，在服务区稍作休息后，便继续赶路。谁知刚出服务区不久，黄万武的电话又来了。
黄万武在电话里与欧阳昱说话总是不急不慢，甚至是慢条斯理。他知道欧阳昱去外地开庭了，就先问一些与开庭有关的情况，庭开了没有，顺利不顺利等，然后才说重点。
“有什么事儿也别急，忙不完就多住几天。和他们商谈合作合同实施细则也不差这一两天，又不是火烧眉毛。这边有情况我就给你打电话，你踏踏实实的，忙完了也可以玩两天。人生没有多少天，快快乐乐每一天……”
“有您黄总这番话，我就踏实了，兴许就在外面玩几天。”
“就是嘛！哈哈……”黄万武开始坏笑，“省城里不是有你好多同学吗，有时间顺便约会一下旧情人，喜新还要不厌旧嘛，别老想着挣钱，挣钱没个完，多少是多啊？”
黄万武的这句玩笑还真让欧阳昱有点两难，若是否认吧，有些不懂幽默；若是顺着说吧，又和意银差不多。欧阳昱只好不语，只是嘿嘿地笑。
“好了，不浪费你的电话费了，长途加漫游呢，想着保重身体，合理分配资源！”黄万武说着，在即将挂断电话之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无意地说：“噢，对了，桑总那边试镜的主持人是不是有一个叫斯戴媛的？她怎么样？我看她还是可以的嘛，哈哈……”
欧阳昱一愣，今天这是怎么了？两个小时前，蝶歌给他打来电话，为田咏美；两个小时后，黄万武也给他打来电话，是为斯戴媛。
尽管蝶歌的电话与黄万武的电话异曲同工，但却是如此的南辕北辙。田咏美来历不凡，斯戴媛又是什么来历呢？田咏美会脱，那个甜姐姐蜜姐姐的斯戴媛，也会甜哥哥蜜哥哥吗？
像接到蝶歌电话时一样，欧阳昱现在同样有很多的好奇和不解，但他没有像与蝶歌那样与黄万武臭贫，而是和黄万武一样的坏笑，爽爽地说：“您黄总说可以，那当然就是可以的啦。主持人大概还没有最终定下来，正好我跟桑楚转达一下您的指示。”
黄万武和蝶歌不同，没有为自己的建议找个理由，而是一再轻描淡写地重复说：“哦，我就是这么一说，呵呵，就是这么一说，顶多算是个建议，公司自己决定。”
欧阳昱没有模棱两可，也没有多问为什么，还是爽爽快快地说：“领导的建议就是指示嘛，我让他们照办就是啦！”
黄万武满意地挂了电话。
“嘿，瞧这事儿闹的，越来越复杂了。”欧阳昱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不由得苦笑。
这下好了，桑楚的节目不知不觉中竟然成了焦点，而《嗨一派》节目主持人的人选问题，也突然间成了烫手的山芋。电视节目主持人的工作是个香饽饽，想上镜的男孩子一大堆，想上镜的女孩子也一大堆，这本没有什么。可《嗨一派》是文旅卫视的一档外包节目，这样一档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的节目不仅引来一大堆想上镜的青年男女，而且还引起了黄万武、蝶歌，甚至是徐天辰们的兴趣，这香饽饽就变得烫手了。
如果黄万武与蝶歌的意见是一致的，这事情就好办了，反正用谁也是用。可蝶歌偏偏推荐的是田咏美，而黄万武建议的则是斯戴媛。蝶歌虽然只是说带上田咏美去频道试镜，然而，田咏美分明来势汹汹，不是空降却大有空降之势；而黄万武的建议虽然和风细雨，但斯戴媛想做《嗨一派》节目主持人的愿望显然没这么轻飘飘。
当然，这并不是让欧阳昱左右为难的全部。更让他为难的是，用谁不用谁的背后，还涉及到阜南电视台的合作方徐天辰。
原本，蝶歌与黄万武是很少意见相左的，无论大是大非的问题还是工作上的细枝末节，两人尽管也会有不同的想法，但最终还是会趋于一致。这才是工作中配合默契的蝶歌与黄万武，这才是本来的蝶歌和黄万武。
但这一次却不是这样，他们的配合缺乏默契，或者说根本就没有配合。并且，以蝶歌的说法，来势汹汹的田咏美的关系，是阜南电视台的合作方徐天辰，从而可以推断，斯戴媛的关系显然就不是来自于合作方，而应当是来自于黄万武。
难就难在，黄万武与徐天辰，分别代表的是甲方和乙方。
如此一来，还在筹备中的《嗨一派》节目便已纠缠到错综复杂的关系中。
一档节目被观众关注着是好事，被领导关注着也是好事，但被几个领导同时关注着就不一定是好事了。尤其是领导的意见相左时，有的说西，有的说东，西东东西，可想而知……
《嗨一派》节目的主持人该用谁呢？
若用斯戴媛就等于晾了蝶歌。晾了蝶歌自然不合适，何况，田咏美背后的那个人能让徐天辰屁颠屁颠的，还能让蝶歌不敢怠慢，把他们一起晾在一边，不能不心有余悸，谁知道合作就位后会是一个怎样的格局？
同样，若用田咏美就晾了黄万武。晾了黄万武更不合适。黄万武毕竟是文旅卫视在北京的第一人，舍近求远不如近水楼台。不管合作就位后是怎样的格局，黄万武仍然是黄万武。何况，不管谁做《嗨一派》节目的主持人，他欧阳昱不能没有脸面见黄万武。
本来，欧阳昱对《嗨一派》节目主持人的选择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这档节目到底需要什么样的主持人他并不懂，不懂的事情最好不要说三道四。虽然那晚试镜的主持人表现得有些乱七八糟，但想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大家都是凡人，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和弱点，也有各自的长处。当主持人毕竟是他们的目标，有目标自然就要不遗余力地表现。脱去衣衫是一种表现，撒娇卖萌是一种表现，就是投怀送抱了那也是一种表现，所有的表现都是为了达成目标。“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至于怎么用功，则完全是自己的事情。
所以，关于主持人的事他本不想和桑楚多说什么，不想因为自己的意见而影响了桑楚的选择，他更希望桑楚能根据节目的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主持人。但是，接连接到蝶歌和黄万武的电话，欧阳昱忽然明白了，一个节目主持人的选择，并不纯粹是业务的事情那么简单，其实涉及到错综复杂的关系，而一旦涉及到错综复杂的关系，用谁不用谁就不完全取决于业务能力。
同时，他也明白了，桑楚为什么请他看主持人试镜——她是在等他一个意见。
欧阳昱忍不住给桑楚拨了电话。
桑楚很快接了电话，笑着说：“还想给你打电话呢，可知道你今天开庭，就没骚扰你。”
欧阳昱也心不在焉地开起玩笑：“没有你的电话骚扰，心情还不爽呢！”
“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桑楚开心地笑过，接着认真地说，“主持人的事情该定下来了，要不就会影响做样片了，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很想听听你的意见。”
“为什么要听我的意见？”他还是故意问。
“把你当根葱呗。”
“昨晚又有主持人试镜了？”
“十几个呢。有几个不错的，都录下来了，你回来后抽时间过来看看。”
“试过镜的主持人也不少了，你准备用谁呢？”
“没想好才听听你的意见嘛。”
“我这根葱吧，化肥施多了，长得青是青，白是白的。”
“那也是根葱呀，没你还不行呢。”
“哈……你说……这做节目能青是青、白是白吗？要不……别做这破节目了嘛！”
“为什么？是有什么变化？还是很让你为难？还是……”
“都不是，别瞎想！我是说啊，做这节目能挣钱吗？”
“不做怎么知道啊！”
“噢，就是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喽。”
“你怎么了，大律师？好像有点儿不正常？”
“我开车往回走呢，闷得慌，和你瞎聊。”欧阳昱嘿嘿笑，话一转，若无其事地问，“黄总最近去过公司吗？”
“来了，前天傍晚来的，”桑楚不假思索地说，“说是晚上去附近的大剧院看演出，没地方停车了，就把车开进了办公室楼下的院里。因离演出的时间还早，就上来坐了一会儿，大概也就是半个多钟头的时间吧。”
“黄总到办公室时，都有谁在啊？”
“我们几个人都没走呀……”桑楚想了想，又接着说，“噢，正好斯戴媛也在。”
“黄总有没有和斯戴媛单独在一起？”
“有的，但时间很短。他们几个都在会议室商量修改节目的对外宣传方案，斯戴媛下午一直缠着我说些节目的事情。黄总进来后说院里的保安不让他停车时间久了，我就下楼跟保安说了说。那会儿就黄总和斯戴媛在我的办公室里，不过，时间很短，前后也就是十分钟左右吧。”
“斯戴媛知道黄总是谁吗？”
“知道的，我还给他们互相介绍了呢。看上去，黄总对斯戴媛印象不错。怎么啦？”
“怎么也没怎么，”欧阳昱顺口说，“黄总说希望你能做出一档品牌的节目来。”
“这才刚开始呀，做做看吧……”
“那就先这样吧。天要黑了，我该瞪大眼睛开车了。”
“不用睁大了，就你那小眼睛才聚光呢，呵呵……不开玩笑了，注意安全！哎，对了，你抽空帮着想想，主持人到底怎么定呀。”
“行，让我想想吧，想好了就告诉你。不过，昨晚试镜的那些主持人我就先不看了，不然，看多了就看花眼啦……”
一下午，欧阳昱明白了很多，而关于黄万武与斯戴媛，他只明白了一半，黄万武和斯戴媛之间没有多么复杂，有的只是偶然巧合；但另一半他不明白，黄万武和斯戴媛之间偶然巧合后发生过什么？在十分钟左右的时间里，能够发生什么？
欧阳昱无心探究黄万武与斯戴媛的隐私，更没有多少猎奇的欲望。隐私是仅属于个人的私密，不是公共信息。别人的隐私只属于别人，与他欧阳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无论《嗨一派》节目的主持人最终是谁，他都要弄明白原因。
《荧屏之下》持续连载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