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鼓响,雨丝如针。
赵七站在檐角,黑衣紧贴脊背。他的手按在腰间绣春刀上,刀鞘缠着褪色的红绸——这是“燕子楼”杀手的规矩,红绸若断,人头必落。
“杀一个瞎子,赏金一千两。”雇主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指尖敲着青瓷茶盏,叮咚声里掺着瘆人的笑意:“城南柳巷,第三户人家。”
赵七的刀从未失手。他杀人只问三件事:名字、罪名、时辰。可这次雇主只抛来一枚铜钱,正面刻着“贪”,反面刻着“嗔”。
雨幕中飘来琵琶声。破败木门前,盲女抱着琴,指尖划过弦上血痂。“客人踏雨而来,何不进屋暖身?”她未抬头,却精准地望向赵七藏身的槐树。
屋内油灯如豆。盲女袖中滑出半截断箭,箭簇锈迹斑斑。“三年前,陇西军饷案。”她突然开口,惊得赵七手指一颤:“那夜押运官兵全被毒杀,唯有个小旗官带着账本逃了。”
赵七的绣春刀已出鞘三寸。盲女却摸向琴腹,抽出一卷泛黄册子:“这是刑部侍郎私通匪帮的罪证,该杀之人,当真在柳巷?”
四更鼓闷响,风卷起门帘。赵七闻到了芙蓉膏的甜腻味——屏风后的雇主最爱此物。
“你要杀的是刑部侍郎。”盲女指尖点在账本某处,“他借剿匪之名,吞了朝廷六十万两白银。”突然琵琶弦崩断,窗外闪过弩箭寒光。
赵七旋身挥刀,斩落三支透骨钉。屏风轰然倒塌,露出刑部侍郎惨白的脸。“你...你怎知...”话音未落,绣春刀已穿透他喉间红绸。
五更鼓催魂。盲女抚着断弦轻笑:“那小旗官被毒箭射穿肺腑,死前把账本塞给了路过的卖唱女。”她摸索着端起凉透的茶,“我等的不是杀手,是绣春刀上刻的‘昭雪’二字。”
晨光刺破云层时,赵七的红绸系在盲女腕间。城南柳巷从此多了个弹琵琶的妇人,有人说她唱的《破阵子》里,藏着六十万冤魂的泣血调。
而江湖传闻,燕子楼接生意时多了一条规矩:凡铜钱两面皆恶者,刀锋回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