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学习第162天《 侈靡 第三十五》第26段～第28段

原文阅读

    “缘故修法，以政治道，则钧杀于吾君，故取夷吾谓替。”公曰：“何若？”对曰：“以同。其日久临，可立而待。鬼神不明，囊橐之食无报，明厚德也。沉浮，示轻财也。先立象而定期，则民从之。故为祷朝，缕绵明，轻财而重名。”公曰：“何临？”“所谓同者，其以先后智渝者也。钧同财争，依则说，十则从服，万则化。成功而不能识，而民期，然后成形而更名，则临矣。”

      “请问为边若何？”对曰：“夫边日变，不可以常知观也。民未始变而是变，是为自乱。请问诸边而参其乱，任之以事，因其谋。方百里之地，树表相望者，丈夫走祸，妇人备食，内外相备。春秋一日，败曰千金，称本而动。候人不可重也，唯交于上，能必于边之辞。行人可不有私；不有私，所以为内因也。使能者有主矣，而内事。

    “万世之国，必有万世之实。必因天地之道，无使其内，使其外，使其小，毋使其大，弃其国宝。使其大，贵一与而圣，称其宝。使其小，可以为道。能则专，专则佚。椽能逾，则椽于逾，能宫则不守而不散。众能伯，不然将见对。

字词注释

[1]缘故修法：遵循成规成法。修，循。

[2]政：正。道：治。“道治”为复合词。

[3]钧杀于吾君：都不如我国的国君。钧杀于，原作“约杀子”，据张佩纶、李哲明说改。

[4]谓替：指代替齐桓公谋划。谓，为。

[5]同：同一，同化。即凝聚社会精神。

[6]临：治民。

[7]不明：指鬼神之意难测。

[8]无报：指祭祀并非求报答。

[9]沉浮：据何如璋说，当作“浮沉”，意为投玉祭水。《尔雅·释天》：“祭川曰浮沉。”

[10]立象而定期：设立鬼神之像，确定祭祀日期。

[11]朝：李哲明云：同“庙”。

[12]缕绵：在庙中祭祀时，用缕绵招魂。

[13]名：功名。

[14]何临：原作“同临”，据李哲明说改。是桓公的问话，即何以治民的意思。

[15]渝：变。即根据智力高下的不同情况加以治理。

[16]财：据猪饲彦博说，当作“则”。

[17]依则说：意思为智慧超过一倍，则对方会心悦诚服。依，据猪饲彦博说，字应作“倍”。说，同“悦”。

[18]民期：民服从约定。此句承上文“先立争而定期”而来。

[19]成形而更名：先造成某种政治现实，然后再加以命名。

[20]为边：治理边境国防之事。

[21]不可以常知观也：不能用一般的常识来对待。

[22]请：请您。问：了解。参其乱：研究其变乱的原因。

[23]因：利用。

[24]树表：树立标志，用以报警。

[25]走祸：指应征平乱。

[26]称本而动：根据本国经济实力而采取行动。称，据。本，指粮食等储备。

[27]候人：管理边境事务的官吏。重：通“动”。这里指离开岗位。一说，“重”为偏重，过分倚重。边官为自己功名，有时会轻启战祸。

[28]能：犹“而”。辞：同“”。即“治”字。办理，尽职。

[29]行人：使者，管理外交事务的官吏。

[30]内因：国内决策的依据。

[31]内事：为国内决策服务。

[32]万世之实：即支持万世的实力。

[33]“无使其内”四句：不从内部做起，而从外部做起。只注重小事，不做大事。使，事。

[34]弃其国宝：丢弃国家最重要的东西。宝，《中庸》：“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35]“使其大”三句：从事大事最主要的是专一，且用心智聪明，这是用善道的表现。称，用。

[36]使其小，可以为道：从事小事，合乎大道。

[37]佚：安适闲逸。

[38]椽能逾，则椽于逾：梯子能使人跨跃，跨跃的人最终也能跃过梯子。此句为比喻句，意思是你能利用的对象也可能利用你。椽，梯子。

[39]能宫：能稳固地守藏。宫，《尔雅·释山》：“大山宫小山。”宫，围绕。引申为守藏、看护。

[40]众能：诸多贤能。伯：长。句谓任用诸多贤能。

[41]见对：出现相互对立的形势。

译文参考

      “遵循成规成法，以此正道治国，在这方面谁都不如我国的国君，因此需要我管仲代谋此事。”桓公问：“此事如何进行？”回答说：“这要合同社会精神。用充分的时间监临管理，成效还是可以指日可待的。鬼神之事幽暗不明，君子用食物祭祀他们并非期待有所回报，而是为了彰明厚德。投玉祭川，也是为了表示轻视财物。先设立神像，并确定祭祀日期，民众就会随之参与其中。在神庙祭祀时，用缕绵招魂，以显示轻视财物而重视功名。”问：“何谓监临管理？”回答说：“所谓合同，那是以先进后进以及智慧的不同为根据的。彼此智慧相同者，自然要争战夺取，但智慧超过一倍，对方则会心悦诚服，智慧超过十倍，则威慑征服，智慧超过万倍则要感召同化。完成功业于无人识察之中，百姓皆服从约定，这时就可以成就王业、更易名号，完成监临管理的目的了。”

    “请问该如何治理边疆？”回答说：“边事多变，不可用一般的常识去推断。边民本无变乱而采取应变措施，这叫作自己制造混乱。请您注意了解各边地人民情况以了解变乱原因，要使他们任事并用其谋划。方圆百里的土地，树立标志以便瞭望报警，男人应征平乱，妇人准备饭食，内外都应当有所戒备。在春种秋收季节，战争一日，等于耗费千金，所以要衡量粮食等储备情况而考虑是否动兵。管理边境事务的官吏不可擅离岗位，要随时向上报告边情，一定要克尽守护边境的职守。负责外交事务的官吏可不能怀有私心；没有私心，才可能成为国内决策依据的提供者。要使有才能的人心有所主，才能为本国提供服务。

    “传之万世的国家，必定有支撑万世的实力。必定遵循天地的规律，那些不从内部做起，先注重对外部事情，那种注重小事，不抓大事的做法，都是丢弃国家最重要的宝贝的做法。做大事，最重要的是专心而用智 ，这样可以发挥国家之善。做小事，也合乎天地之道。能力强则专一，能专一则可获安闲。梯子可以跨跃，但也终将被跨跃。只有能稳固地守藏，则即便不守也不会太过流散。要让众多贤能在位，不然对立的局面就会出现。

核心内容解读

    “缘故修法，以政治道。”“治道”指国家统治者应当遵循的为政之道。治理之道是从统治者需要的角度出发的，但又蕴含坚持正道，按照事物发展的内在规律办事，顺应社会，符合民心的意思。

      文中桓公问，如何遵循成规成法以正道治国。管子回答“以同”，意思是凝聚共同的社会精神。那么，用什么方式来做呢？这里，作者讲出了关于“祭祀作用”的非常重要的观点：祭祀鬼神并不是真正相信其有所庇佑、祭祀山川也未必相信真有神明，设立神庙、祭祀宗庙也就是为了让民众形成集体认同感、达成一定的社会共识。

      桓公进一步问“何临”，何以治理民众呢？管子的答案是依据智力高下不同情况加以治理，或争战夺取、或智慧收服、或威慑征服、或感召同化，终可成就王业。按照现代理论来说，所谓政治的本质，就是通过权力、影响力、强制力实现政治价值、政治伦理，就是通过集合社会的权力和力量来解决与社会生存发展相关的重大的公共问题，达到对国家的良好治理，实现社会稳定、繁荣发展。

        那么，“请问该如何治理边疆呢？”桓公再问。文中强调，管理边疆不同于常人，要设置报警机制小心变乱，又详细讲述了方方面面的考虑：人员方面，老百姓做好应征平乱准备；物资方面，动兵时要衡量粮食储备；守关的官吏要恪尽职守、实时汇报；负责外交的官员不可怀有私心；有才能的人，为本国效力。

    有学者关注到，这里出现了关于防谍保密最有意思的看法。作者提出“行人可不有私？不！有私所以为内因也。使能者有主矣而内事”。行人即外交使节。作者在这里说，不能用有私心的人办外交。外交使节贪图私利正是他成为内奸的原因。一定要用公忠体国、才干卓著的人来办外交。这是从外交角度谈了反谍保密的情况。作者尖锐地认识到外交官的私利与国家利益之间存在着矛盾，存在着由于私利使国家利益受到损害的可能。作者还说：“大臣得罪，无出封外，是为漏情。”即大臣犯了法或触怒了君主，不可让其出国，因为那样将导致机密的泄露。这是从内政的角度来谈保密问题了。《侈靡》篇中对保密问题，是从治理国家的权术高度来论述的。

      我们知道，春秋战国之际，许多游士们为一己之利在各国政局中有诸多翻云覆雨的行动，《侈靡》篇中这些论述，是对历史经验的总结。此外《侈靡》篇中对边防线上的情报工作也有论述。作者认为，“候人不可重也”，“请问诸边而参其乱，任之以事而因其谋”。也就是说边境上主管侦察敌情的官员不可轻易调动，应当让他专心在边境上注视敌人动静，深入了解敌情，并听取他的意见。

      “万世之国，必有万世之实。必因天地之道”，“因天地之道”的 哲学涵义是人的行为要获得成功就必须符合天地阴阳四时的变化规律，其政治涵义则在于君主应依据阴阳四时的运行节律来制定施政措施，方可能国祚传承。作者反对在实力相同的情况下去征伐诸侯，“无使其内，使其外，使其小，毋使其大”，要从国内小事做起，先治理好臣民，朝堂之上贤能在位，则政局稳固。

《管子》学习的背景知识

论《管子·侈靡》篇（节选）

二、《侈靡》篇的主题

      自郭沫若以来，学者多认为“《侈靡》篇基本上是一篇经济论文”。但事实上篇中多数文字都与经济问题无关，所以有人说它不是“专门讨论经济问题的文章”，而“是在讨论治国的方案”；有人说篇中有许多“对立观点，正是国策之争的反映”。其说或宽泛无当，或穿凿割裂。通过上文对侈靡之义的分析，全篇的主题已呼之欲出：它实际上是一篇讨论君臣问题的政治经济论文。这在古人是个明白无误的事实。

        晚清郭嵩焘说：发端言古政刑之简，而承之曰：“兴时化若何？莫善于侈靡。”则是“侈靡”者，据周之文言之。次论政教感人之深浅，而曰“通于侈靡而士可戚”，盖亦君臣交际之繁为仪文，然后民可使亲上也。这是极有见地的。

      《侈靡》篇自始至终讨论君臣问题，脉络井然。这里略作分析。

        首先，它从历史发展的观点考察不同时代君臣关系的变化，首尾呼应。开篇就说，古人“山不童而用赡，泽不弊而养足，耕以自养，以其余应良天子，故平”。“今周公”时代，“死民不服”，是因为“地重人载，毁敝而养不足，事末作而民兴之”。后文说：“是故之时陈财之道，可以行令也。利散而民察，必放之身然后行。”作者认为君臣关系的变化取决于经济条件，小国寡民时代可以直接取予，君民和谐；后世人口增加，农耕不足自养，工商末业兴起，为使民利流通，必须施行侈靡政策。

      篇末又说：“周郑之礼移矣，则周律之废矣，则中国之草木有移于不通之野者。……亟则溪陵山谷之神之祭更应，国之称号亦更矣。”“周郑之礼”或说指周礼，或说指《左传》所载郑桓公惠商之政。这段话与篇首言古、今政刑的文字遥相呼应，预言君臣关系的变化。春秋初年，从周郑交质到郑败王师，周郑之间天子诸侯之礼废弃，也标志着周代的律法废驰，礼乐征伐自诸侯出的时代的到来。“国之称号亦更矣”，则是根据周代君臣关系演变趋势所做的预言，也颇符春秋战国之际大夫势力膨胀，终至化家为国的历史轨迹。

      其次，它从欲望论出发，深刻论述了侈靡政策对于控制臣民的必要性。《管子》重视物质生活条件，提出“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的著名命题。《侈靡》篇与此完全一致，它的论述是从人的物质生活欲望出发的：“饮食者，民之所欲也；侈乐者，民之所愿也。足其所欲，赡其所愿，则能用之耳。”篇中涉及欲望论的文句很多。

      为了满足国民物质生活欲望，作者从根本上说是重视发展生产的，但重点谈论消费，尤其是满足富者“侈乐”的欲望，直接目的是以予夺贫富的手段，让贤能为国所用。“辨于地利，而民可富；通于侈靡，而士可戚”，正是关于这一辨证关系的表述。

        作者认为，君臣是一种社会关系，不是自然之性，所以要用礼义来维系，“礼义者，人君之神也”。礼义的实质，不过是君主满足臣民的物质生活欲望，臣民服从君主的统治。假如臣民的欲望不依赖君主就能得到满足，或者根本不能得到满足，则“甚富不可使，甚贫不知耻”。

      所以，对于贤能，一方面要“富之”，让他们“侈靡”；另一方面要能“予而夺之”，用“礼义”“虚爵”消耗其经济实力。如：“其臣者，予而夺之，使而辍之，徒以而富之，父系而伏之。予虚爵而骄之，收其春秋之时而消之，有杂礼我（义）而居之，时举其强者以誉之。”

        对于下层民众，则正是通过富者的侈靡消费，使他们得到基本的生活保障，实现侈靡政策的间接目的：保持民力，发展生产。这样就达到了其总体目标：流通社会财富，稳定社会秩序。所以又说：“上侈而下靡，而君臣相上下相亲，则君臣之财不私藏，然则贫动肢而得食矣。”“长丧以毁其时，重送葬以起其财……作此相食，然后民相利，守战之备合矣。”“富者靡之，贫者为之。此百姓之怠生，百振而食，非独自为也，为之畜化。”

      最后，它对如何使用臣民提出一些具体主张。原则上它主张“政与教”两手抓，而更重视政，说“政平而无威则不行”，“必因成形而论于人，此政行也”。作者的君道观是主张善于“任人”而不亲自动手，“君亲以好事，强以立断，仁以好任人”；“君子者，勉于纠人者也，非见纠者也”。所谓“任人”，当然是任用贤能：“贤者少，不肖者多，使其贤，不肖者恶得不化？”作者对用臣问题的一些注意事项也有所论述，如严厉处罚不服从的贵族，不疏远贵戚，“毋仕异国之人”，“大臣得罪，勿出封外”，防范大臣擅权为害等。

      作者对于下层民众的要求，则是“民不流”“安乡乐宅”。又说：“为国者，反民性然后可以与民戚。民欲逸而教以劳，民欲生而教以死。劳教定而国富，死教定而威行。”简言之，即安居乐业，戮力耕战。

（未完待续）

参考资料：

《巫宝三集》，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研究所学术委员会 组编，中国社会科学出版，2018年10月

《先秦诸子与简帛研究》，张固也，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3年10月

《管子（全二册）——中华经典名著全本全注全译丛书》，李山 轩新丽 译注，中华书局，2019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