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婚姻就如同承载着过去和未来的一个大包袱,装着世俗,装着委屈,装着只有夜里才能默默流出的眼泪,慢慢的,经历的多了,眼泪化成无处述说的唠叨,和儿女无法理解的倔强!
27岁的早春,妈妈跟着爸爸踏上漂泊多年的流浪之旅,爸爸在二姨夫的工地上做事,妈妈挺着大肚子每天给工地上的几十个工人买菜,做饭,妈妈总是偷偷往爸爸的碗里放进一颗鸡蛋和几片红烧肉,所以工人们都特喜欢和爸爸一起用餐,爸爸大方,趁妈妈在忙的时候将鸡蛋和红烧肉都分给了其他人,那个时候的白米饭,每一粒都是甜的!
27的冬天,哥哥快出生了,妈妈第一次生孩子,又是在异乡,工作的地方距离医院需要翻过几座山,爸爸借了一辆车载着妈妈在山里钻来钻去,用了好久才到医院,到了医院,因为不懂得说那边的语言,护士叽里呱啦的话语让妈妈晕头转向,气得护士一个劲的拍打着妈妈的大腿,导致从那个时候开始,妈妈对外省人的意见非常大,她说家里的孩子不许娶外地媳妇,女儿不能嫁外地,这倒渐渐的成了我家默认的家规!妈妈回忆在医院的那些场景,留给她的就是一间大房,躺着十几个孕妇,从早上到晚上,大家都慢慢的推进产房生产,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夜里太冷也不敢去和护士拿被子,在阵痛到来的时候挣扎太大力,手不小心打倒了旁边的一个氧气瓶,护士冲进来一个劲的骂骂咧咧,好在没有发生意外,只赔了一些钱了事。
哥哥顺利的降生了,月子里爸爸被二姨夫派去另一地方做事,妈妈自己抱孩子,喂孩子,料理自己的三餐,还得自己洗衣服,那个时候不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大冷天的就去抓冷水,夜里也不懂得护着膝盖,刚出生的孩子吃不饱拼命哭,大人根本无法休息,月子里落下的毛病,现在爬楼梯,膝盖都会发出“咔咔,咔咔”的声音,就像两个关节连接不好,一用力就会摩擦,晚上妈妈上楼给孩子们盖被子的时候,大家听得“咔咔”声就知道是她来了!
29岁的正月,大女儿出生了,(也就是我本人啦)似乎妈妈注定了月子里只有和孩子一起度过,爸爸又因为工作不在身边,奶奶在距离不远的另一个城市帮别人家当保姆,爸爸在出发前几天打电话让奶奶过来帮忙,奶奶说她当保姆有钱,而帮妈妈做月子没有,爸爸说给双倍的价钱请她过来一下,最后还是请不到我的奶奶,妈妈的家婆!妈妈这次需要照顾的不仅仅一个小孩,而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大儿子,和一个刚出生的女儿,该怎么办呢?没办法,儿子哭闹的时候用背的,女儿哭的时候就抱着,就这么撑着,有时候我们开玩笑说,妈妈其实很高大,都是被我们给压矮的!
30岁那年,爸爸不知道那来的自信承包了一块四百多平方的养饲场,妈妈每天背着我,牵着哥哥在这片只有动物的场里生活,妈妈想起这段往事就觉得对不起哥哥,因为没有时间去注意哥哥的成长,已经三岁的哥哥因为缺少交流而迟迟不肯讲话,加上没有玩伴,哥哥每天只跟一只花猫一起,他们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睡觉,有一次这只花猫跑开了,哥哥一路追,花猫跑到了水库边,哥哥也跟着去了,好在妈妈发现了,赶紧把哥哥抱回来,小小的哥哥哪里知道,再向前一步,他将会跌进没有护栏的水库里,不知道会被卷到哪里去,把妈妈吓得再不敢这么大意了。
从小的时候,妈妈就一直在讲她怀哥哥时做的一个梦,梦里她坐在一片小舟漂在海里,旁边是海浪汹涌,小舟摇摇晃晃,她害怕的蹲在那里,突然天上飞下来一个仙女,往她怀里放了一个小孩,对她说,“这就是你的孩子,给你养着。”妈妈紧张的摆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会养小孩。”仙女笑着说,“没关系,我会帮你一起养这个小孩的。”说完妈妈就醒了,妈妈说这是胎梦,哥哥是那个仙女赐予她的孩子,她得好好保护好,所以从小妈妈似乎真的特别疼哥哥,为此好多人都在说妈妈偏心。也许在妈妈的心里,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哥哥身上带着某一种能够支撑妈妈继续下去的力量,一种类似神圣信仰的东西!
养饲场做了半年,即使妈妈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依然无法让这个场有起色,于是在某一个夜里,借口出去几个月说是借钱的爸爸开了一台拖拉机回来了,第一句话就是,“赶紧收拾东西。”妈妈带着哥哥和我,还有一堆家具和用品,坐上这辆拖拉机去了另一个地方,再后来他们商量着,还是回老家,所以在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一家人带着一堆东西坐上绿皮火车,终于,回家了!
回到家的第一个晚上,在小老姨(奶奶的妹妹)家歇了一下脚,眼看着夜已深,两个孩子也已熟睡,妈妈不好意思的开口说能不能让我们在沙发上将就一个晚上,小老姨指着地上被建筑工人用来踩脚的几块木板说,“你们如果要睡,那就把这几张木板洗干净拿去放地上睡吧。”本就要强的妈妈拉着爸爸,重新背上哥哥,抱着我,看着小老姨说,“打扰了,”就走出她的家,妈妈说这是她这辈子不会忘记的耻辱,越是被看不起,越要坚强起来。
这个晚上,妈妈打开了从未踏进的老房子,用了好几天打扫卫生,虽然房子老了一些,终究也算是有个安身之处。
爸爸每天去镇上做事,妈妈在家里做家务,带小孩,那个时候六叔和小姑在家里读书,奶奶就安排了由我妈妈每天煮饭给他们吃,帮他们洗衣服,每天还要去给奶奶的妈妈请安,后来我们偷偷给这位老人取名叫“老佛爷”,如果有一天没有去请安,奶奶就会生气的质问妈妈。这位老佛爷真真是得罪不起,妈妈每一天就像个奴隶一样,早上天没亮就需要起来煮饭给叔叔和小姑吃,等他们吃完上学自己得赶紧照顾两个小孩,然后洗衣服,拖地,还来不及吃早餐的时候中午又到了,两个回家只顾着吃的人架子也大,小孩哭了不理,饭菜还没好的时候就装B的拿着一本书,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能不能把书吃进去般用功,如若有一天两个少爷小姐吃不饱,衣服妈妈来不及洗,老佛爷就像被老鼠咬到一样,蹦着跳着到我家去,指着妈妈一顿大骂,完全不理会妈妈是否身体不舒服,或者其他原因耽误,一律定罪是妈妈的过错!
送神般两位少爷和小姐终于毕业了,妈妈也生了第三个孩子,奶奶习惯性的缺席,十岁之前的记忆,从未有过爷爷奶奶的身影,就像两个神秘人,只听说有这么两位,却从来没有见过。慢慢的倒也没什么感觉,反正有没有都没差,唯一差别的,就是爸爸似乎从不敢忤逆这两位神秘人和那位老佛爷,自己听话就算了,还不许妈妈有意见,着实是霸道得很让人生气!
紧接着,第四个,第五个,...到了第八个,妈妈被奶奶下了一个限制,必须把第八个送养,不然就别回家,一气之下,妈妈带着我和小弟住在舅舅家,一住就是大半年,(妈妈说为了生这八个孩子,她是东躲西藏,每次计划生育,她就无法安心在家里住,好几次我都记得住在山上,就是在山上搭个临时帐篷,等待风声过了,妈妈才能回来,)妈妈在舅舅家生下了我的小妹,期间爸爸来看了几次,小弟在这时候生病了,这病来得让妈妈慌了神,接连好几天,弟弟拉稀的次数太不正常了,小小年纪的我哪里懂得紧张,只是看着妈妈没日没夜的照顾小弟,本该还在安心做着月子的妈妈越发的瘦了,憔悴了!心疼不已
妈妈说看着小弟天天被针扎和打不完的点滴,很多次都心疼得偷偷抹眼泪,头上的血管都扎遍了就开始扎手臂上,偏偏还遇上一个实习期的护士,扎进去的针歪了又拔出来重新扎,妈妈好多次都想冲上去推开护士,无奈有求于人只好作罢!在医院折腾了大半个月还是不见好,最后遇到一个老中医,几包药下去终于好转,因为心疼小弟从小受的这些罪,妈妈比较宠小弟,这一度让最小的妹妹好“嫉妒”!
生活就像车轮一样往前滚,有时会被石子颠簸,有时会被雨水浸泡,有时也会被尖锐的东西给扎破,可是生活还是得继续下去,于是修修补补,于是坎坷煎熬,大半辈子,就这样滚着,滚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