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日照下,光秃着身子的山头显得格外显眼。伟岸高大的山,树木被砍伐了,依然倔强坚强;草木被烧光了,依然放达阳光。几个小黑点在山上隐约出现,这是有着大山一样性格的人们,即使被生活扒的净光依然高声歌唱。
“瓜形长的就像瓜,现在又来种西瓜,瓜形种瓜顶呱呱。”二娃儿在瓜形仅剩的两棵松树下自编自唱着。他和哥哥手抓着油苦跟在爸妈的后面,每一棵瓜苗撒上一点,听说撒上油苦长出的瓜更大更甜,这是妈妈从不外传的秘方。那瓜苗是爸爸在大棚精心培育的,用草木灰和着无机肥发酵,然后再分到一个个黑色的中空的薄塑料袋子,把种子培在里头压紧;然后把竹子剖成几块两头插进土里形成拱形,再在上面铺上白色透明塑料薄膜,瓜棚就成了。每天浇上好几次水,瓜苗就会慢慢长出来,长出来之后还要把瓜苗移种到山上,随后要经常浇水、施肥、除草、修枝、授粉。那藤蔓长着灰白且短的绒毛,叶子宽大脉络清晰,叶子与藤蔓相接处长着淡黄色的小花,小花慢慢长大凋谢就会落地成瓜。成瓜之后小心翼翼地标号观察,等到瓜蒂旁边的蔓爪一半黑一半绿的时候就基本瓜熟了。
瓜熟之后,漫山遍野的西瓜和瓜苗给山头戴上了一顶绿帽子、穿上了一件花裙子。爸爸妈妈戴着斗笠在山上采摘西瓜,他们脖子上搭着毛巾时不时擦拭汗水,小心翼翼地把西瓜搬到箩筐里,装满之后又挽起袖子甩着膀子一箩筐一箩筐地挑下山来,像蚂蚁搬家一样。
由于地方偏僻、道路狭窄,很少有批发商来山里购买西瓜,那些少量进来的会把价格压的极低瓜农也没有办法。记得那时的西瓜批发价才一毛钱左右一斤,所以卖下来瓜农除掉成本根本得不了几个钱。即使这样瓜农们也争先恐后地卖,一来山里本来就挣不了几个钱这是少有的机会,二来不卖了也只能自己吃或者烂在地里或者给猪吃,更加变不了现钱,成本都捞不回来。二娃儿家的瓜绝大部分也是卖给了批发商,爸爸总是挑最好的去卖,希望批发商给好点的价钱或是希望用好品质吸引这些批发商明年再来。爸爸挑的那些瓜又大又甜,二娃儿总想剖开一个吃,可是爸妈很少给吃,自家吃的一般都是歪瓜小瓜。
瓜也不是一批次成熟完,后面还会有一两批,一般第一批的瓜比较好,后面两批的瓜稍差一点,如果想要换现就要自己挑着去卖。二娃儿和哥哥小时候经常顶着炎炎烈日去卖西瓜。哥哥扭扭捏捏地挑着担不肯吆喝,二娃儿虽然内心胆怯但是没有办法只好扯着嗓子喊:“卖西瓜咯!又大又甜又红的西瓜咯!五毛钱一斤的西瓜咯!”经常从日出卖到日落也卖不了一个。
记得有一天,二娃儿跟往常一样扛着称走在前面,哥哥挑着四个西瓜跟在后面,他们沿着马路往嗓溪方向叫卖,问了好几家都没人买,哥俩以为今天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失落极了,正想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王老师家附近。王老师是远近闻名令人可敬的老资格教师,她已经退休在家,每次哥俩从她家附近路过,就跑的飞快,心怕被王老师看见。这次却正好被王老师瞧见了,于是把哥俩叫住。“你们兄弟俩也帮着家里卖西瓜啦?西瓜怎么卖呀?”哥哥连正眼也不敢看王老师,把头低藏在脖子里,脸涨的通红,缩在二娃儿后面,只恨二娃儿身板太小怎么也挡不完全。“五毛钱一斤。”二娃儿被推在前面只好乜着嗓子答道。“拿过来瞧瞧,西瓜好的话我就全给你们买了。”哥俩听了心里一阵狂喜,哥哥顺势把西瓜放下肩,二娃儿信心满满地说:“包红包甜,不红不要钱。”王老师说挑一个打开看下,哥哥迅疾掏出小刀对准了一个西瓜,本以为小刀一下去就会崩开露出一片红,可是哥哥的表情出卖了他,切开竟然是一个白瓜,哥哥尴尬极了,他的脸刚才还涨的通红这一下变得跟这白瓜一样,二娃儿赶紧把白瓜藏到箩筐里头。哥哥不信邪,颤抖着手又对准另一个西瓜,一刀下去又傻了眼,竟然又是一个白瓜,这下哥哥不淡定了,颤抖的手已经带动了整个身体的颤抖,他又打开了倒数第二个瓜,那个瓜红的也不是很好,有可能跟哥哥的脸一样,一半白一半红。哥哥正准备开最后一个瓜,王老师却叫住了他,叫二娃儿把第三个瓜称一下,她就要那个瓜了。卖了之后,哥俩步子怎么也迈不开,哥哥挑着三个瓜感觉有千斤重,两个白瓜慵懒地躺在箩筐里,一头低一头高,显得格外刺眼。
西瓜对于二娃儿和哥哥最美好的记忆就是去山上摘木姜子如果带上一个西瓜,那是非常美妙的事情,在茅草丛里,把西瓜掰开,鲜嫩的瓜肉和甘甜的汁水就会把所有的饥渴一扫而光。犹记得,绿色的藤蔓爬满山,淡黄色的花挂在藤蔓上,微风吹过,瓜熟蒂落,一份辛劳一份甘甜和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