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沉暮,麻皮爹和二柱两人钻进了玉米地,除了远处偶尔的狗吠和风拂过庄稼高处时唱出的沙沙声,其他声音就像被巨大的海绵吸走了般慢慢静了下来。
“好了,好了。”麻皮爹扒拉开面前几棵玉米,一屁股坐在空地上,“可以了,俺走求不动了。”
二柱回头看两人进来的路已不见了踪迹,竖耳朵听听,然后也一屁股坐下来:“跟你这趟门出的,哎。”
“快说吧,急死个人。”突然感觉嘴巴里干得要命,麻皮爹抬脖子瞅见刚穗毛浓密的玉米棒子就在眼前,伸手“嘎嘣”就掰下一个来,几下子把皮拔掉,放嘴里就吮吸起来,吧嗒作响。几秒钟后,他用手背抹一把嘴,“这玩意也他娘的不顶饱啊。”
“吃吃吃,还有心情吃?”二柱瞪他一眼,“你家那个啥妮来的?”
“花妮。”
“对,花妮。”他吞了口唾沫,“好像杀了人,是跑出来的。”
麻皮爹把身子往前凑了凑:“这也太玄乎了吧,你没见过她细胳膊细腿的,能杀只鸡都不错了。你讲讲,咋个就说她杀了人?”
二柱瞥他一眼:“那阵子我进了村,逢人便问那里有没有个叫‘花妮’的女子,但很奇怪的是问了几个婆子,都像见了什么瘟似的躲着俺,直到俺碰见一个小娃。”
“什么小娃?”
“一个这么高的男娃。”二柱用手比划一下,“他好像一直在跟踪俺。”他从旁边的玉米杆子上扯下来一片叶子,放手里撕起来,“俺发现了,后来就在一个拐弯处把他拦了下来。”
“然后呢?”
“俺问他为啥要跟踪,你猜他说啥?”
“有屁快放!”
“他说他知道花妮家在哪儿。”
“艹,俺就知道肯定能找着!”他坐在地上往前又蹭了蹭,“快接着说啊。”
“俺就让他带路。他娘的,这小子一伸爪子,跟俺要钱。”他眼睛一翻,“俺可先说好,这钱你得还给俺。”
“哼,”麻皮爹鼻子里出一声,“回去了问俺娘拿给你,多少钱?”
“俺身上也没带啥钱,摸来摸去就2分。”
“嘁,给你。”
“那娃拿了钱,带俺往花妮家去,路上说俺问了点情况。花妮是双水村的,确实脑袋有点问题,爹早死了,家里还有个弟弟。”
“你能不能一次把屁放完啊。”
“但前几天,她娘死了,俺算着日子,差不多跟你把她背回来的时候差不多。”
“啊?她把她娘杀了?”
“俺可没说,你别瞎猜。那娃说,花妮前阵子嫁人了。”
“啊?嫁给谁了?”
“那不知道,说有天花妮是让绑着带走的,对,她舅给带走的。”
“啥时候的事儿?”
“大概是……”他眯起眼睛,“大概1个来月吧。”
“嫁人,1个来月。俺把她拾回家不到半个月。她娘死了……”麻皮爹把这几个线索试图建立连接,突然一拍大腿,“那就对上了呗,你看,她肯定是把她男人杀了!”他猛地站起来,“赶紧回家,俺得赶紧把这消息告诉家里去。花妮背着人命呢,俺家收留她不是犯了法?”他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外边钻。
二柱一把将他揪住:“你真他娘的是个老煤油桶!俺话还没说完呢。”
“哎哟,还有啥可说的,你瞅瞅刚才追你出来的那群人,肯定是花妮干了啥。”
“对啊,俺就是想搞清楚到底咋回事,所以俺去了花妮家。你就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啥?”
“磨磨唧唧的,快说吧。”
“那娃把俺送到地方就跑了,走前告诉我说了两句话,‘都说花妮杀人了’,‘你得跑快点’。当时俺也没明白啥意思啊。俺进了院儿,发现她家屋里没啥动静,就喊了一嗓子,结果出来个小子,看上去比咱年轻些,肯定是她弟了。俺就去问了啊,可是那小子根本不接话,俺问的一句不答,直接把俺往门外搡,嘴里还嚷着啥‘俺娘没了,俺姐也没了,欠你的钱没法子还。’”
“啊?他说啥?这货怕也是脑子有问题吧?”
“他一边把俺往外边搡,一边挤眼睛,直到把俺搡到大门边,才小声叨咕一句‘别问俺姐,屋里有人。晚上12点村口等。’俺还没等再说一个字,就看屋里出来个黑脸的男人,嘴里嚷嚷着‘刚听谁喊?是不是有人喊花妮?’”他的瞳孔里泛起一丝慌张,“那小子跟俺说‘快跑’。”二柱的手里全是冷汗,“俺不知道到底这里边有啥事,可是他叫俺快跑啊。俺听着院里好几个人吵吵起来,拔腿就跑。”他的呼吸也重起来了。
“仇家?”麻皮爹两手巴掌一拍,“肯定是仇家。”
“嗯,俺也觉得是。但,你不觉得这里边还有事吗?为啥她弟让俺晚上到村口等他?”
“哎哟,你管球他。没准,没准是要把你拖下水,找你背锅!”
“不可能。他如果想啥坏主意的话,那会儿就不能把俺搡出去,肯定有啥不方便说的。”
“咱赶紧回去吧,别耽误工夫了。”
二柱坚定地望着麻皮爹:“你娘让你来给花妮寻家,你连房子啥样都没去看。现在就凭别人说她杀人,你就回去要传话了?你觉得把这消息带回去,你娘能接受不?这中间还有啥事,咱搞清楚再走不迟!天也大黑了,没几个小时,这是背着人命的事儿,俺不能乱讲。既然你喊俺一起来了,就得听俺的!”
“哎呀呀,你这人,真是轴得很咧!”麻皮爹气得跺脚,“等等等,就你是个菩萨。”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