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城西北,紧邻市区,有一个红花湖,是休闲游玩的好去处。每次休息必去,一呆三四个钟头不嫌够,去了无数次也不觉得厌。
红花湖有三样宝:桃花岛,大坝,故乡园。这三个地方是我常去、喜欢去的地方。我喜欢安静。因此,像阴雨天,非节假日,傍晚,人少到的时候,常常有我的身影。
桃花岛读诗二首
是下午五点后的光景,肚子有些饿了。买了两个粽子,先来到桃梅园,即桃花岛。粽子是在大岭路买的,那个与我般寸头的男子好像很了解我,猜我每个星期出来一次。他说,像我们这个年纪,那有时间玩,也就一个礼拜休息一天。因为要工作。看他年纪相当,许比我年轻些,但满头花白,多了世故苍桑。我们并不相识,他的话让我感到,透着生活、识人的智慧。让我在想,所见每一个人,都能识辨他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判断他是做什么的,活得明白,这需要阅历智慧。像这种阅人的本领,我想会有助于我们的工作和生活。
坐在桃花岛相思树的台阶下,一边吃粽子,一边想着这些。
吃完洗洗手。上面有一个露天的自由水管,水管旁生长着一簇芋艿,青杆团盖,形似荷叶。我觉得它有一种诗意,宜于入画。让我想起少儿的家乡,在那古老的河边瘦地就种有一块芋艿。它外表粗朴,常与红薯一起蒸熟,有一种清香,这种清香似包粽子的苇叶香。肉白,粉糯。叫人怀想。
淡淡的斜阳,落照在湖上的山头,安祥美好。深潭碧水,划出箭波,总少不了游泳爱好者点缀湖面。想必游在水中很是舒爽,可我连游泳也不会。那水中的世界竟是我不能至不能感受的所在。
我似乎很累。便躺在斜阶上,饮料瓶枕于颈脖,翘起二郎的腿,身体放松,心沉于大地,是一种颓废的姿势,有一种颓废的美感。当下的状态,自然地想到罗隐的诗: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有颓废,也有失意潦倒挣扎的无奈。我并不承认这是悲观。如果真正的能做到,达到这种洒脱的境况,也非那么容易。
只遗憾的是,我没有罗隐的才气。感叹人生,空有余恨。
每每这个时候,常常感到,现代的人仍然活在过去。在过去中,都能找到现在的我们的影子。换句话说,历史长河悠悠千年百载,人都是一样的。而今的命运遭遇,古人也有过。如果能早一点认识到这一点,人生也不至于糊涂如此。
读罗隐《自遣》诗的时候,又读到另外一首诗:
《苦吟》 宋代.陈郁
水驿荒寒天正霜,夜深吟苦未成章。
闭门不管庭前月,分付梅花自主张。
很喜欢这首诗的后面两句。如果是初冬时节来读,更是贴切而有深感了。
一个人在故乡园
夜灯亮了,夜的脚步匆忙,令我心慌意乱。失去白昼的大地到处变得影影绰绰,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小径,熟悉的莲池。故乡园里,一个人也没有。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到这里面来呢。静悄悄,一片沉寂。夜色笼罩。而我,却喜欢。我喜欢夜色,夜色让我感到安全,自在。夜色中天地变得狭小,但内心放大,眼睛不能至,想象力便随着展开。
走走看看,灯影下,黄金竹,凤凰树,玉兰,杜鹃,还有桂树,芒果,棕榈树,三角梅,香樟,园间有许多草树,好似故友。杜鹃开过,三角梅开过,凤凰花开过,芒果也掉落。一年花开时节过去,由热闹变得成熟,一片深沉厚绿。心底不免一丝惆怅飘过。
一个人在黯影池间踱着随意的步,感觉上,这里是我的后花园。是我远离红尘俗世,放松换气的好地方。我在这里思考,享受生活的静谧。我在这儿活着!我不想死去,永远活在这里。如果我真的有这么一个后花园,该多美好呀!脑中轻唤爱妾,“再活五百年可好!”一时在那里想入非非。
摸摸石条,并不热烫,便坐下来。闭上眼睛,因为这时眼睛是多余的,不如来听。耳朵里清晰的虫声,流水声,还有不时发出的粗重的蛙叫声。
此时,最好有月光。朗朗清辉脉脉,两两相望相知,无语胜过千言。如果有佳人陪伴,活世佳妙,还有什么可求的呢?!脑子里冒出苏轼的一首词: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这应该是秋境。也偏偏奇怪,七月在观赏荷花时,也常会感到一种秋意。夏雨前的风声飒飒吹响竹叶,也是做秋声模样。于是让我疑问:难道是人生到了秋天使然,眼里感受上对应出秋景吗?
发现白莲一朵,独自静静地开在那里。也让我惊奇,在无人的夜晚,它竟然还开着!?常识中,很多花随着夕阳西下而闭合。睡莲大概由名得之。开着的白莲,让我想到林清玄写夜晚开着的莲花,说它是潘金莲。我也觉得,眼前的这朵白莲确有它的心思。或者说,有它的坚持。更也许,正巧与我看见,是给我某种警示。我因而相信,所有的遇见,都是一种缘分。
有时,太过寂静,呆久了,于寂寥中,便有一种压迫感。人就是这么奇怪,或者说不满足,由此而及彼。
临走的时候,撒了泡尿。捣出家伙,并没有什么尿,有尿意而已,意思好像是证明此地归属本人。这,让我想到狗。
大坝有风,读了两篇散文
大坝是常到之地。单车一停,顺着大坝走一走,看一看。去时看右边,右边是一大片斜坡,长满青草。坡下谷地有块葡萄园,可见零星灯火。其余是山,西山,太阳回家的地方。现在,只是一片黑影,一条波浪似的山脊线。站在上面,对着草坡,想象草原,置身旷野,苍穹无边,没有尽头。可惜,没有到过草原,难以想象她的真实。
返回时看湖面。正对面是桃花岛,月亮升起的地方。今晚没有月亮。一架飞机从那边升起。往左看,是高榜山,挂榜阁的灯火,显得有点孤独寂寞。
不时有骑行的男女嬉笑而过,飘来曼妙的音乐。说真,我很艳慕他们。
我没事干,我一个人,我爬上石栏上,靠着它坐下。微风轻轻地吹,湖水一遍一遍地撞击着坝岸,呢喃声声。我真想知道:它的语言,说的是什么?
坐在那里,随便地读了两篇散文。
是王安忆《我的少女岁月》,和萧红的《最末一块木柈》。
有一次,我告诉她(妈妈),我们去了一个水利工地演出,那里有一座大理山,有许多大理石等等。妈妈便说;“这是个散文的意念,你可以写一个散文。”这时候,我已年过二十,大局已定,身无所长,半路出家的大提琴终不成器。在我们身上寄托的理工之梦早已破灭。又见我一人在外,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反倒生出许多无事烦恼,便这么劝我了。之后,闲来无事,写成了一篇散文,不料想这成了我第一篇印成铅字的作品,给了我一个当作家的妄想。王安忆《我的少女岁月》
脱掉袜子,腿在被子里面团卷着。想要把自己的脚放到自己肚子上面暖一暖,但是不可能,腿生得太长了,实在感到不便,腿实在是无用。萧红《最末一块木柈》
感到王安忆比萧红过得确实要好得多,命运一开始就不同。但是,王安忆代替不了萧红,萧红的名字仍将世人知道。
感到萧红的一生是苦的。她的很多文字中,说明了这些。叹“腿实在是无用”,是多么悲伤而滑稽。我能感到她向命运的挣扎,抱着希望的抗争。萧红,幸运的是有文学。书写,文字让她的人生有了价值和不凡的意义。尽管命运难以更改。
我的情感,不由得同情起萧红来。我看过汤唯演的萧红,长发青衫,很漂亮。萧红或许没有汤唯漂亮,但萧红比汤唯有力量。我很喜欢萧红写的《呼兰河传》,尤喜欢其中写到的祖父与花园。文字相当天真纯洁,人能保持这种天性,很难。自看了汤唯和谁的赤裸床戏后,对汤唯的美大打折扣。就觉得汤唯演萧红有点不配。不过,我并不歧视怨怪汤唯,因为,世道不同了。每一个人都得活着,都渴望活得幸福。这没什么错。这样想着,我愿意自己是一位帅哥。
晚上八九点了,时间过得真快。悄悄的,静静的。我要回去了,再见了,我的后花园。游人仍不少,叽叽喳喳。我想,我得吩咐人去把他们赶走,得清场。我的后花园是不容谁都可以进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