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革命伴侣永结同心
(1)
长岭寨,本名胜华山,位于汀州城南约三十里的地方,犹如一条绿色的长龙,绵延十几里。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它不仅是汀州城南的天然屏障,也是红军进攻汀州城的一道难关。
渔溪受挫后,郭凤鸣派卢新铭补充团据守长岭寨,企图凭险阻止红军进入汀州。
十四日凌晨,红四军分三路向长岭寨发起了进攻。林彪带着第一纵队担任主攻,取道膝头脑印岭,直取长岭寨主峰;萧克带着第三纵队从右侧取道白叶竹子岭攻占长岭寨另一制高点;朱德带着第二纵队迂回敌后,抢占长岭寨以北的乌石岭,断敌后路。
卢新铭补充团在前一天遭受红军痛击后惊魂未定,现在又听见枪声,知道红军的进攻又来了,心里马上发怵,再也无心应战。
所以,在红军的强大攻势下,他们马上就乱了,像一群四处逃散的野蜂,乱放几枪后便开始溃散。
躲在汀州城的郭凤鸣闻讯后,气得暴跳如雷,然后又派出一个团来增援长岭寨,还亲自带着盒子炮队、教导团、大炮营赶往长岭寨督战。然而,极有戏剧性的是,郭凤鸣那匹平日里十分温驯的白马,此刻却狂躁不安,任凭马夫怎么牵,都无法安定下来。
当郭凤鸣跃身上马时,大白马却翘首暴跳,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简直让他气得发跳,马上拔出手枪就要打这匹高头大马,却被侍从们劝住了。他们说:“旅长大人,一个畜牲,何必跟它斗气,还是另换一匹吧!”
但是,郭凤鸣疑心重,他觉得今天白马如此狂躁,肯定是在告诉他骑马会有不祥,于是就改坐轿子,由四个人抬着直奔长岭寨。
可当他来到距长岭寨只有十里地的梁屋头村时,却得到消息说,长岭寨主峰及主要制高点都被红军占领,知道大势已去,主动权已失去,这还有什么用呢?
但是不去,又使他骨子里有些不服气,所以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在轿子里,他命令大炮营开始向长岭寨发起轰击,想以此来挽救他的败局。
但是,由于大炮射程较远,同时又看不见射击的具体目标,所以收效甚微。
之后,郭凤鸣又命令他身边的教导团和盒子炮队也向长岭寨那些制高点进攻,结果是谁也不愿意真正卖力,而是佝偻着身子慢慢地往上冲,其动作迟缓,让郭凤鸣看了心里都很着急。
于是,他跳下轿子,亲自带领一度让他颇为得意的盒子炮队继续往上冲,但很快就被红军打得退了回来。
在后退过程中,为了逃命,他们又互相践踏,连郭凤鸣自己的左腿上也被中了一枪。
此时,红军那边军长朱德看到这种情形,知道敌军不会有什么招数了,于是便命令司号员吹起了冲锋号。
顿时,红军战士群情激昂,一个个跳出战壕,向敌人发起了最后的进攻。
结果,郭凤鸣的部队已没了招架之功,他们一看见红军战士像一头头小狮子似的往他们奔来,早已吓破了胆,丢下枪就跑。
郭凤鸣眼看大势已去,只好在外甥和副官的搀扶下,狼狈地躲进山脚下牛斗村栗树园的一间茅厕里,想换上士兵的衣服逃跑。
但是,他们却被红四军第一纵队的一个班长带着两名战士在打扫战场时发现,于是就跟踪而来。
班长见郭凤鸣穿着士兵的衣服,有些诧异,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士兵,其眼神也是怪怪的,于是就断定,这一定是个十足的坏家伙。
他马上用枪指着郭凤鸣大喊道:“你是谁?举起手来!”
此时郭凤鸣已被吓得不能做声,在旁边的副官见了,马上过来解围:“他……他是我们的副官。”
“副官?一个不值钱的货,干掉他算了!”那个班长随便说了一句。
可是一个战士却信以为真,只见他一扣扳机,“啪”的一声,“副官”居然倒地了。
班长狠狠的看了那个战士一眼,心说你着什么急,还没搞清楚你就开枪。
可那个外甥和副官一见,马上伏尸大哭,一个喊道:“舅舅啊,你怎么死得这么冤呀……”
另一个却叫道:“旅长,旅长,你醒醒!”
红军班长大吃一惊,马上扒开这两个哭喊的家伙,在郭凤鸣胖胖的身体上搜寻起来,当搜出一颗刻有“郭凤鸣印”的金印以及金表、金链时,他终于搞清楚了,原来他们打死了正准备潜逃的敌旅长郭凤鸣。
长岭寨一仗,红四军大获全胜。
除了枪支弹药外,还夺得了郭凤鸣的两座日本式小型兵工厂和军服厂。
下午,红四军浩浩荡荡,直接开进了汀州城。这是军长朱德第二次进汀州,在前年他进汀州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复杂。
那时国民党在这里没有多少部队,只有这个郭凤鸣的一个营,却被先遣部队贺锦斋的第二十军第一师刚一接触,他们就一溜烟跑了。看来这实力不对等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今天还有当年那么多军队,还需要在长岭寨打这一仗吗?
随之而来的,是那个红军班长把郭凤鸣被打死的消息,马上报告了军部。
顿时,郭凤鸣死了的消息如旋风般地传遍了整个汀州城,使那里的群众听了后都欢欣鼓舞。
特别是那些曾受过郭凤鸣欺压的商家店主们,还自发的购买了鞭炮,在自家门前“劈哩叭啦”地放开了。
(2)
一九二九年三月十五日,红四军在汀江江畔的南寨河坝召开了群众大会,来参加大会的有一万多军民。
首先,毛泽东在这个大会上讲了话,他慷慨激昂地说,红军要和闽西人民一道,团结起来,打倒封建地主,分他们的土地,让农民有地种,有衣穿,有饭吃,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就得推翻支持地主的国民党反动统治和它的军队,实行土地革命,建立工农兵自己的政权。
会上,他们公布了郭凤鸣的“十大罪状”,并宣布没收他在汀州的反动政权的粮食、布匹和其他财物,同时还宣布将郭凤鸣的尸体绑在木柱上示众三天。
这一举措,让广大群众更加认识到郭凤鸣实行反动统治没有好下场和红军伸张正义的革命行动,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对红军的支持和拥护。
红四军进入汀州城后,司令部、政治部设在辛耕别墅,这里原是当地商会会长的住宅。毛泽东、朱德、陈毅也临时居住在那里。
当晚,毛泽东在辛耕别墅的油灯下,认真研读《汀州府志》和《长汀县志》,目的就是为了了解汀州以备急用,同时也把近期内的报纸翻阅了一遍。
在长汀县党组织的协助下,毛泽东还邀请了这里的钱粮师爷、老衙役、老裁缝、老教书匠、老佃农以及大街上的流民头,到辛耕别墅来进行座谈。通过和他们交谈,毛泽东基本掌握了汀州的政治、经济、文化和一些风土民情。
毛泽东之所以要这样做,那是为了红四军在广泛发动群众,开展打击豪绅地主的同时,还得制定出一些管理城市的办法。这个,不经过调查研究,是不行的。
在三月二十日,毛泽东于辛耕别墅主持召开了红四军前委扩大会议,中共长汀县委的段奋夫、黄亚光等几位委员也参加了会议。
毛泽东在会上分析了全国革命形势和福建、江西、浙江三省的政治、军事、经济等情况,提出了红四军以后的行动方向和战略方针。
在这个会议上,他向大家透露,国民党的军阀混战即将来临。这是他看了在汀州的各种报纸所洞察的结果。所以,这个会议也可以说,在蒋桂战争即将爆发的局势下,红四军以后该如何行动的问题,它对红军“从弱小变强大”起到了关键的指导作用。
所以,会议决定:“在国民党混战的初期,以赣南、闽西二十余县为范围,用游击战术,从发动群众以至公开苏维埃政权割据,由此割据区域以与湘赣边界之割据相连接”。
这一计划清晰地勾划出了创建赣南、闽西革命根据地的宏伟蓝图,对于后来中央革命根据地的创立与发展,具有转折性的历史意义。
(3)
三月二十一日,红四军兵分三路深入到长汀城乡发动群众。他们又是像井冈山一样,开始了“打土豪,分田地”的行动,把从土豪家中没收来的粮食、衣物等分发给穷苦农民。
在短短的时间里,红四军就筹集了五万余元的大洋作为军费,这在井冈山地区是难以想象的,看来当初在柏露会议上的决策“跳出外线作战以解决部队给养问题”应该是正确的,或者说算是走对了路子。
同时,红四军的到来,给长汀人民又带来了革命的曙光。
在前年的九月初,自从南昌暴动南下的革命军从这里路过后,就给长汀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今许多人听说,他们就是那支队伍又重新回来了,心里就更踏实更有数了。
短短的几天里,在汀州城内,已秘密组建了二十个农民协会,五个工人协会,总工会也成立了。共产党的组织比以前发展了两倍。
这些成就展示了红军在哪里,其革命的种子就会在那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在此期间,朱德还特意带着毛泽东去福音医院看望了那位曾经给革命军治过病疗过伤的傅连暲医生。
当朱德说起傅连暲在当时是怎样全力以赴的救治伤员,特别是给陈赓治腿,连自己的牛奶都不喝要给陈赓留下,毛泽东感慨万千。
所以,在朱德介绍下,他看着傅连暲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就是一本福音书,革命的福音书呀!”
在长汀这个地方,前敌委员会对红四军又进行了一次整编,依然是编为三个纵队,但部分人员做了调整,现罗列如下:
第一纵队,纵队长林彪
党代表,陈毅
第二纵队,纵队长胡少海
党代表,谭震林
第三纵队,纵队长伍中豪
党代表,蔡协民
每个纵队一千二百余人,一千五百余支枪。每个纵队下设两个支队。
在长汀,或者说汀州城,红四军利用筹集到的军费购买了布料,通过工会召集来了许多裁缝工人,就在郭凤鸣那个军服厂,又重新制作了一批军装。
这一次,布料再也不是各种颜色了,而是和当时军队所采用的那种灰色一致,其纽扣也采用北伐时军装的那种机制纽扣。
经过工人们的日夜赶制,几天后,四千套军装全做出来了。
从此以后,红军就有了正式的军装样式了,八角帽上有一颗用红布订上去的五角星,脖子上翻出的大领左右两边订着两片红领章,它象征着两面红旗,一面是党旗,一面是军旗。
每一个战士,戴上八角帽,穿上灰军装,扎上牛皮带,裹上绑腿,穿上草鞋,扛上钢枪,显得和北伐时一样的英武。
(4)
红四军攻下汀州后,在那里休整了十六天,这可是近两个月来休整时间最长的地方,也说明在闽西这个地界上,敌情没那么严重了。或者说,到了福建后,敌人的追兵,居然不见了。
在这里,红四军接管了郭凤鸣在汀州所办的兵工厂和服装厂,于是就特意为每个人做了两套军装,还发了两块大洋。这对在井冈山连红米饭南瓜汤都快吃不上的广大战士来说,可是一个破天荒的惊喜。突然之间,一种过年的感觉,一下就涌进了每个人的心头。
此时,许多人拿到大洋后,马上就为自己缺什么开始置办起来,比如汗衫、毛巾、鞋袜,还有肥皂之类。那时,肥皂不叫肥皂,而叫胰子。这可是那些有钱的人才去讲究用的。那时没有牙膏,只有牙粉,也是有钱人的专用品,可在红军中,连知道的人都很少,就不要说去买了。当然,更多的人是肚里没有多少油水了,所以第一件事就是三五成群地结队出行,跑到大街上去下馆子。脑子里想的,就全是如何去美美地吃上它一顿,以解决几个月来身体内部的大量亏空。
可是,当军长朱德拿到新军装和大洋后,却高兴不起来。他满面愁苦地望着大家,昔日那种和善乐观的面容,此时却不见了。
原来,就在前几天,他终于得到了确切的消息,伍若兰在二月十二日那天,被赣敌刘士毅部押到赣州,然后在那里被枪决了。据说,头颅被割下后,挂在了城楼上。
想起伍若兰是为了保护他而死,朱德的心里难过极了,他哪里还有心思去买什么东西哟!看着周围“嘻嘻哈哈”的人群,他觉得这和他简直是格格不入,就像看见另一个世界的人似的。
一想到伍若兰身怀六甲,还为了他去牺牲,朱德心里就有一种隐痛。以前朱德不是没结过婚,在遇到伍若兰之前,已有过三次婚姻,但不管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让他黯然神伤,眼角湿润。
如果不是碍于他是一军之长,要为全军的士气树威,他真想大哭一场。这不光是她与伍若兰属于夫妻关系,更重要的还有志同道合、良师益友、侠肝义胆、心灵契合以及温柔体贴等诸多因素的作用。
哪知朱德异样的表情,让驻在总部的妇女队的女兵们发现了。特别是那个对周围善于观察的贺子珍,她看见朱德的情绪不对,就把这个事告诉了毛泽东。
毛泽东一听,马上警觉起来。他认为,朱德一闲下来,肯定又在想惨死在敌人屠刀下的伍若兰了,这可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因为他是一军之长,如果过于悲伤,这对全军是大大的不利。于是,他对贺子珍说:“看来我们还得给朱军长另外找一个对象才行哟!”
贺子珍听后,有些不解:“这样行吗?伍若兰才牺牲多久?这不被人说成是‘尸骨未寒,另有新欢’了吗?我们共产党人可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你说得很对,但我作为红四军前委书记兼党代表,就不得不考虑到军队的士气问题了。”毛泽东说,“朱军长如果不尽早跳出这个悲痛的圈子,那会影响到我们全军能否再打胜仗的问题。所以,为他重新找对象,应该是一项紧迫的事情了。”
贺子珍听后,想了想,觉得毛泽东说的也对,但是心里却在为伍若兰打抱不平,总觉得这么仓促为朱德找对象,对伍若兰却是一种不公。但战争年代,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所以超常规的去做某些事,也不是不可能,只要是为大局着想,怎么办有利就怎么办呗,所以,也怪不得毛泽东有他的想法。
此时,只听毛泽东说道:“子珍啦,你作为大姑娘家不好出面,你把曾志找来,我对她说。看来,这个任务只有让她去完成比较合适。”
(5)
自从下井冈山后,贺子珍和曾志就住在一起,随妇女队行动。以前,妇女队是两个人在负责,一个是伍若兰,另一个就是曾志,现在就只有曾志一个人在负责了。这个队有十几个妇女,她们除了是一些随军家属外,剩下的就是从万安随陈毅一起上井冈山的那几个姑娘。
但是,曾志去见毛泽东时,却把她吓了一大跳。毛泽东看见她来了,居然笑着说:“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贺子珍说,我喜欢你!”
曾志一听,心里一惊,马上去看就在旁边的贺子珍,只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显然根本没把这个话当一回事。这可把曾志气坏了,她转身就走。
根据曾志后来的回忆,此时的贺子珍与毛泽东在关系上却让大家看不懂。他们一会儿亲亲我我,喜欢颜开,一会儿却争执不下,甚至打起来,有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
他们虽然没结婚,但凡一起相处的人都知道,那是早迟的事。所以,当他们在打的时候,都认为那是“假打”,既没有人去劝,也没有人去拉。
所以,曾志一听毛泽东这样说,觉得很尴尬,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扭头就走。
她认为,作为一个红四军的最高领导,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即使你喜欢谁,那也不能是这样说呀?他倒好,居然还明目张胆地说,而且还当着贺子珍的面,还说这话是贺子珍说的。这不是在故意气贺子珍吗?
他们之间在“干仗”,却把她曾志拿来做挡箭牌,这是不是有些冤呢?所以 ,曾志的选择,就是赶快逃离。
贺子珍见曾志跑了,马上埋怨道:“你有事说事,何必绕那么大的弯子?看吧,女性的威严一被你触犯,就只有逃跑的份了!”
毛泽东说:“我想通过这个话给她一个警示,他要去给朱军长介绍对象,不能犯这个错,不然会伤害对方,也会伤害朱军长本人。伤害了朱军长,也就影响到全军。”
贺子珍这时才明白,原来毛泽东说那话是事出有因,于是马上去追,并把毛泽东找她去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还解释了那句令曾志十分反感的话。
但是,曾志一听,更是气愤。她说:“伍若兰刚牺牲,你们就在为朱军长找对象,就不怕别人说这是无情无义?”
这时,只见毛泽东也追上来了。他说:“刚才我是开了一个玩笑,其实也是对你的一种测试,想看看你的心理承受底线在哪里。看来,有些话还真的不能随便说的,特别是你们女人,所以你在做妇女工作时,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这时,只听曾志说:“毛委员,你要我去给朱军长找对象?这个事,我反对!”
毛泽东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和子珍的想法一样,就是伍若兰刚牺牲就在为朱军长找对象,这显得有些无情无义,是不是?或者说,不是我们共产党人应该做的,对吧?”
“不过,你听我说,事实的结论恰好相反。”毛泽东说,“正是因为我们考虑到朱军长和伍若兰的关系很好,所以才要去给他介绍对象。不然,他一闲下来,就忧愁悲伤,一旦有个闪失,那就对不起死去的伍若兰了,你说是吧?”
毛泽东继续说:“再说,朱军长的忧愁与悲伤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解决的,也不是靠大家的关心和照顾,就能从根本上消除的。他那是精神上的欠缺。所以,我们要给他找一个对象去弥补才行,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力量。”
曾志听后,依然想不通,她说:“我不能去做这种事,伍若兰在地下会骂我的!”
毛泽东说:“这你就错了,伍若兰嫁给朱军长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希望他快乐幸福,现在他悲伤过度,振作不起来,也不是伍若兰所希望的吧?所以,我们要帮朱军长摆脱这个困境,只有给他另外找一个人,让这个人去关心他照顾他,把他的痛苦减轻,这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们是在完成伍若兰已经完不成的事,她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骂你呢?”
见曾志在沉默,毛泽东又说:“如果我们不这样做,朱军长的情绪波动,会影响全军。我们的部队,是需要朱军长没有思想包袱轻装上阵的,这样军心才稳,不然后果很严重。我们可是要靠他打胜仗呢,他如果长期陷在一种忧愁与悲伤之中,你说,我们这个仗还怎么打?!所以,你作为妇女队的最高领导,这个看似很不妥但却很重要的任务,就只有落在你的肩上了!”
毛泽东把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曾志只好从命,或者说不得不领受这项特殊的任务。
(6)
思想问题疏通了,曾志也就可以放开手脚工作了。她还真不愧是这方面的能手,只有两三天工夫,就初见成效了。
曾志也是在风雨中成长起来的革命志士。她原来的名字叫曾昭学,为了革命,她另取一个名,以“志”来代替,有“花木兰从军”之意。但是,在恋爱与婚姻问题上,她最初也是什么都不懂。在她的回忆录中,我们可以看见,她和夏明震的婚姻很草率,而且还荒缪。
那是因为他们在一起开会的时候,人很多,别人在讲话的时候,夏明震疲倦了,就倒在曾志的床上睡着了。散会的时候,大家都纷纷离去,忘记去叫醒他了。曾志在睡觉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他。
可是当他们醒来,却发现自己和一个异性睡在一起,这一下可让他们都慌了,像犯了天条似的,不知该怎么办了。曾志说,她已经“说不清”,夏明震说,既然这样,他就负责到底。这样,俩人就只好结婚?了。
其实那天晚上,他们都是和衣而睡,根本就没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现在曾志想起这段经历,心里不免有些发笑,于是感叹道:“这人呀,别看它有多聪明,有时也很愚蠢,这主要表现在一点经验也没有的时候。”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那次他们偶然睡在一起,即使什么也没有干,但如果遇到的是不喜欢的人,那又会怎么样呢?其结果就不好说了。最糟糕的可能,就是女的不依不饶,男的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所以,曾志对给朱军长找对象这事,就得动脑筋了。他不能无的放矢,不然就会掉进泥坑里,那个后果比他和夏明震睡在一起还严重。于是,她把自己的行动好好地想了一番。
首先,她要知道朱德对妇女队的几个未婚女子哪一个印象最深,她才好去“进攻”,不然就是一次盲目的行动。所以,她第一站就是去找朱德,跟他闲聊,看他对妇女队的女同志,哪些人他有印象,那些人他认识,还能叫得出名字。
经曾志这么一筛选,结果是一个叫“康桂秀”的小姑娘,朱德的印象最深。
曾志问朱德:“军长,你觉得那个小康怎么样?”
“挺好的,人很勤奋,就是没多少文化,以后你们还需要多帮助她才是。”朱德随便说道。
曾志一听,心里有数了。于是她决定把意图告诉当事人:“给你介绍成对象,你乐意吗?”
“这个……怕不合适吧!”朱德听了后,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个话题,使他马上想起了伍若兰。
可是曾志却说:“怎么不合适?战争年代,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我们要冲破一些思想的束缚,这应该也是一种革命!”
朱德本来是在想伍若兰,但听曾志这么一说,也就没敢提这个名字了 ,只是喃喃地说:“她刚过去,就急着去找,这,对得起她吗……再说,小康和我之间,年龄差距太大,她能同意吗?”
“这个你就甭操心了,我们已找她谈过了,她对你的印象很好,只是以后你见着他要主动一点!”曾志笑着说。
(7)
原来,这个小康姑娘此时还不满十八岁。
她是在去年一月陈毅在万安开辟游击区时,跟着那些矿工,在红军撤退时一起去井冈山的。
此时,她本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在妇女队中,除了贺子珍、曾志、吴仲廉外,和康桂秀一起上井冈山的万安妇女,还有五个,她们之间的关系都很好,属于那种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但是,突然有一天,在饭场上,曾志趁只有康桂秀一个人时,就对她开始了“进攻”。
她直截了当地问康桂秀,对朱军长有啥印象。康桂秀说:“肯定是好呀,他很和善,还留过洋,知识很丰富,打仗也厉害。”
可曾志再往下问时,她也就说不出来了。
其实,这些话已够多了。可曾志还要往下问,这让康桂秀觉得奇怪。
她想,今天这个曾书记怎么这么多话,而且还全跟朱军长有关,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但曾志要得是别的感觉,而康桂秀却没有,这让她心里有些着急。怎么办呢?她想了一整宿,也没想出个办法来。
第二天,她把这个情况告诉贺子珍。
贺子珍想了一会儿,给曾志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对康桂秀实行“前追后堵”,不怕她不“投降”。
所谓“前追”,就是安排朱德与小康单独见面,要朱德把话挑明,让小康自己去决定,成不成,就得看他们的缘分了。所谓“后堵”,就是把小康那些姐妹全都控制起来,不让她们给她出主意,这样她就孤立无援,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只好乖乖就擒。
(8)
据康桂秀本人后来的回忆,是曾志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找到她,然后说,朱军长很喜欢她,但是她没听懂,她毕竟才十七岁多一点吧,一些事情还不明白。但是,没过两天,朱德就主动找上了门,把事情挑明了。
朱军长本来就是部队中大家尊敬的人,随便来和自己聊并显得很热情,这对康桂秀来说,也觉得很正常,所以就没有防备。但是,当朱德把话挑明后,却把她吓坏了,其内心里马上陷入了一种困惑与不安。
首先是年龄差距,他们之间的年龄悬殊实在太大,细算起来,相差二十五岁,这比当时父亲与女儿之间的年龄差距都还大。
其次是地位差距,一个是妇女队里的普通女战士,一个却是要管几千人的一军之长。
此外,还有文化上的差异,她基本属于那种农村中靠体力劳动养活的人,没上过学,跟着红军后才认得一些简单的字,和那个刚牺牲的伍若兰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幸好当时康桂秀还不知道,朱德还是一个经历了好几次婚姻的人。如果她知道了,还不知道该有多大的心理承受压力呢。
所以,面对以上问题,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此时,她很想跟她的那些姐妹们商量商量,让她们出出主意,看怎么办,但万安那几个同乡,却故意躲着不见她了。
就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经过朱德诚恳地与她交谈,并把以前他如何吃苦如何辗转云南如何出生入死的经历都告诉了她,这才使她觉得这个军长也并不可怕,原来和自己的经历也差不多,这才愿意接近他。
就这样,为了红四军的安危,为了革命能早日成功,在曾志的开导下,康桂秀终于同意去照顾朱军长的生活。
(9)
结婚那天,供给处送来了一些打汀州时缴获的罐头,为朱德与康桂秀举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
婚礼宴就在汀州那个宽敞的辛耕别墅里举行,宣传队早就把鲜红的对联贴好了,在门口还挂了两个红色的大灯笼,门上也贴上了一个大大的“喜”字。
对联的内容,其上联是“革命夫妻风雨同舟”,下联为,“生死伴侣忧荣共勉”,横批“永结同心”。
据康桂秀回忆,来参加婚礼的人并不多,大概有十几个人,他们是毛泽东、陈毅、谭震林等前委的领导们,此外就是妇女队的贺子珍、曾志、吴仲廉,那几个老乡没有来,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入座后,大家有说有笑,把戴着大红花的朱德和康桂秀推到台前,然后热烈鼓掌。
此时,朱德面带笑容,牵着小康姑娘的手,恭恭敬敬地向墙上的马克思、列宁画像鞠了一躬,再转身向大家鞠躬。
之后,毛泽东发表讲话。他说:“今天是我们红军攻下汀州的日子,也是我们朱军长喜结良缘的日子,算是双喜临门吧!在这里,朱军长的年龄最大,是需要我们去关心的,但我们的关心毕竟是有限的,这个问题妇女队的同志们首先想到了,而且想得很周到。在这里,我代表前委,对她们表示感谢!”
陈毅在旁边笑着说:“我的年龄也不小了,啥时候也让她们‘想到’一下?!”
谭震林说:“和朱军长相比,你还年轻呢,机会多得很,不用着急!”
曾志却说道:“听我们家老蔡说,陈主任和那个叫什么的姑娘不是好上了吗?!”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陈毅故作惊讶。
“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欲盖弥彰吧?!”谭震林笑着说,“做了就得承认,是好汉,就得敢作敢当嘛!”
陈毅慌忙站起来,摆着双手说:“不要乱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他这一摆手,倒显得越描越黑,把大家给逗笑了。
(10)
一九二九年三月下旬,红四军终于摆脱了近两个月来所经受的困境,这使总部几个领导的心情突然一下就轻松了下来。
把朱德的喜事办了后,在陈毅的提议下,大家一起去乌石山游览了一下著名的云骧阁。
云骧阁建造于宋代,又名清阴阁。它临江而立,阁下就是龙潭,潭深而水流缓慢,四处奇石林立,被江水的湿气所浸润。附近还有古树数十株,或矗立石旁,或长于石缝,姿态各异,苍翠茂密。
这一天,他们都穿上了自己刚发的新军装,看起来都很威武,尤其是上了点年纪的朱德,此时也好像要年轻了一些。
在一石壁上,他们看见了“放生池”三个楷书大字,原来这是宋代的摩崖石刻,在它下面还有“淳熙丙午吉日”等小楷字体。“淳熙”是南宋孝宗赵昚时的年号,算起来也是公元一一八六年的事,距今也有七百多年了。
再看一处景色,马上令他们精神一振。原来乌石山高居城东,登阁远眺,城东石桥旁朝天城门那座古楼,与乌石山相对的八角亭阁两相辉映,形成了一种争奇斗异的态势。真是“危石横围阁,寒潭倒浸城”,“灯火龙潭下,扁舟系水湾”。
面对这一奇景,陈毅诗兴大发,随口就来了一句:
闽赣路千重,春花笑叶红。
败军气犹壮,一鼓下汀州。
“好诗,好诗啊!”朱德马上赞美道。
此时,毛泽东却没有兴致作诗,他是在想另一个问题,井冈山既然失守,彭德怀他们此时究竟在哪里呢?
当朱德叫“好诗”的时候,他这才回到现实中来,马上说:“败军?说得好啊,我们可是一路败到这里呢,所以不能被眼前的小小胜利冲昏了头脑,要再接再励,才能继续前进!”
此时,陈毅像个大姑娘似的,脸一下就红了,他真不好意思,一点小心思,都让毛泽东给看透了,而且比他还看得深。于是,只好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想驱逐一下被刘士毅撵得满山跑的那股恶气,没有别的!”
“还有那件大衣,也是一件法宝哟!”毛泽东诙谐地说。
这时,朱德的脸色却突然大变。
陈毅马上伸了一下舌头,用手示意毛泽东不要往下说了。
毛泽东马上就领会到,这对朱德来说是一种隐痛,如果没有伍若兰救她,那一次的结果还不敢说呢,可是伍若兰却牺牲了。
此时,两人都不敢做声了,好像小学生做错了事,只得站到老师面前表示悔过。
朱德理解他们的心情,马上恢复了正常,然后把话岔开:“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彭德怀的红五军来人啦!”
毛泽东一个激灵,马上问:“好久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这两天很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朱德说。接着,他说了彭德怀他们的大致情况。
陈毅一听,兴奋起来:“那,我们可是双喜临门呢!”
毛泽东却神秘地说:“岂止是双喜,还有一喜呢!”
“还有一喜?”陈毅疑惑地看着朱德,问道。
朱德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毛泽东见他们都愣着,于是说道:“国民党内部终于打起来了,蒋介石对李宗仁已翻脸,他命令朱培德率领赣军为第一路军由九江进攻武汉;刘峙率领他的嫡系作为第二路军在安庆、芜湖一带跟进,沿长江逆流而上去攻打武汉;韩复榘率第三路军从河南沿平汉线南下进逼武汉。”
朱德说:“这可是个好机会呀,他们打起来了,正是我们发展壮大的好时机呢。现在,我们可以把赣南、闽西交界处的这二十多个县,用来发动群众,建立公开的苏维埃政权以形成第二个割据局面,让它同湘赣边界的割据连在一起。”
“这才是喜事,而且是大喜特喜。”陈毅高兴地说,然后又补充道,“如果这样说,那就还有一喜呢。”
毛泽东和朱德都懵了,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只听陈毅说道:“红四军成立了长汀县革命委员会,又筹措了五万大洋,每人都换上了新军装并且还破天荒地发了几块大洋。难道这不是一喜?”
朱德连声说:“算数,算数。我们可是四喜临门啰!”
正高兴间,只见朱云卿来了,他说:“你们让我好找呀,原来却在这里。”
毛泽东开玩笑地问:“参谋长大人,有何贵干呀?”
朱云卿却说:“大人可不敢当,我是来请示下一步的行动。”
毛泽东却反问道:“彭德怀那边已派人过来说,他们已攻下瑞金,要我们去会合,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朱云卿回答道:“西进瑞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