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经错乱难为君

                    第十二节 绍熙禅（下）

公元1194年七月四日，大宋朝廷为大行皇帝（指皇帝死后，谥号未确立前）赵眘举行禫祭。当天一早，群臣进入重华宫，嘉王也早早来到。

赵汝愚率百官到梓宫前，宪圣太后垂帘。宪圣太后传旨，命宰执大臣奏事，赵汝愚率宰执大臣在宪圣太后帘前恭敬地拜了两次，然后奏道：“皇帝有疾病，至今不能主持丧事。臣等多次上疏，请立皇子嘉王为皇太子，以安定人心。皇帝御批‘甚好’”，既而又批示‘历事岁久，念欲退闲’。恭请太皇太后处置！”

宪圣太后从容道：“皇帝既然有御笔，相公按御笔奉行即可。”

赵汝愚道：“内禅之事，太过重大，传播天下，书于史册，须太皇太后下指挥（即行政命令，有别于诏书等）才可！”

宪圣太后道：“好，好！”

赵汝愚从衣袖里拿出早拟好的‘指挥’递上。宪圣太后打开一看，见‘指挥’里写道“皇帝以疾，至今未能执丧，曾有御笔，欲自退闲，皇子嘉王（赵）扩可即皇帝位，尊皇帝（赵惇）为太上皇帝，皇后（李凤娘）为太上皇后。”

宪圣太后看完道：“甚好！”

赵汝愚见事情顺利，心中暗喜，奏道：“自今以后，臣等若有事，当向嗣皇帝（新皇帝）秉奏处置，但是担心太上皇（指赵惇）和嗣皇帝之间有芥蒂，还请太皇太后主张！”宪圣太后首肯。

赵汝愚又奏道：“太上皇（指赵惇）疾病未愈，突然听到内禅之事，肯定惊疑，可令内侍都知杨舜卿提举太上皇所居寿康宫，让他负责宫内外事！”

宪圣太后即召杨舜卿到垂帘前，交代他的职责。

赵汝愚见一切安排妥当，这才出来，走到赵眘梓宫灵座前，宣布宪圣太后圣旨，关礼、张宗尹扶着嘉王赵扩进帘，宪圣太后命赵扩即皇帝位，赵扩吓得大喊：“臣恐怕担负不孝罪名。”伏地痛哭，坚决不肯。

宪圣太后命韩侂胄进帘内，将皇袍交给他，命他扶新皇帝出去即皇帝位。关礼、张宗尹、韩侂胄共同扶着赵扩出来，走到灵座前，传宪圣太后圣旨，令赵汝愚等劝赵扩即位。

赵汝愚等奏道：“天子当以安定江山社稷为孝道，如今朝廷内外人心惶惶，万一生变，将置太上皇（指赵惇）于何地？还能称得上孝吗？”

赵汝愚说完，众人扶赵扩进临时搭建的素幄（白色帐篷）内，给赵扩披上皇袍，赵扩还不敢坐下。韩侂胄等扶他坐下后，赵汝愚率百官跪下山呼万岁，赵扩忙又站起。赵扩此时的情形，我们仿佛看到了他爷爷赵眘、他父亲赵惇即位时的影子，可能都是表面蹴鞠不安，内心高兴万分！

赵扩在爷爷赵眘灵前接了皇位后，不能不有所表示，在爷爷赵眘灵前哭了一阵，这阵哭，是担心，还是喜极？可能兼而有之吧！

赵扩在赵眘灵前痛哭的当儿，赵汝愚则安排殿帅郭杲、步帅阎仲、知阁门事韩侂胄等人设立仪仗，督促百官站班。

赵扩哭完，外边也准备出不多了，关礼、张宗尹扶着他出重华宫，到东侧的素幄内就坐，百官依次进来朝拜。宪圣太后派内侍将皇帝玉玺交给赵扩，至此赵扩走完了即位程序。

这里有个问题，皇帝玉玺怎么会在宪圣太后手里？据周密的《齐东野语》记载，此前一天，赵汝愚安排郭杲帅兵五百到祥禧殿，找掌管玉玺的内侍羊姻、刘庆祖索玉玺。羊姻、刘庆祖私下商量道：“外面议论纷纷，万一玉玺落入别人之手，岂非后患无穷？”两人于是将玉玺取出，将玉玺空盒子封存，交给郭杲。郭杲走后，两人怀着玉玺，偷偷跑到宪圣太后的慈福宫，交给了宪圣太后。等赵汝愚打开玉玺盒，发现是空盒后，宪圣太后才派人将玉玺送出来。赵扩继位后，以皇帝身份，到赵眘梓宫前主持了禫祭。

对于拿玉玺的过程，叶绍翁的《四朝闻见录》则是另外一个版本，大家可以对比一下。赵扩即位第二天，韩侂胄随赵扩到光宗赵惇宮寝看望父亲。赵惇可能是病得不轻了，竟不认识赵扩，问道：“是谁啊！”

韩侂胄道：“是嗣皇帝！”

赵惇睁着眼睛望了半天，才说道：“是我儿子啊！”又问韩侂胄：“你又是谁啊？”

韩侂胄哭笑不得，回答道：“知阁门事韩侂胄。”

赵惇听完，也不搭理他们，自顾自的进宮寝内室了。可见赵惇此时已经糊涂到何等地步？当时玉玺还在赵惇身边，赵惇就这点不糊涂，把他作宝贝，看护得很严密。韩侂胄于是对皇后李凤娘说了此事，李凤娘道：“既然是我儿子做了皇帝，我去取来！”

李凤娘到赵惇卧室内，将玉玺拿出。这个过程有点问题，因为玉玺有专人看护，不太可能放置在赵惇卧室内，另外，玉玺是皇帝的象征，哪有先一天即位，第二天取玉玺的道理？

佐料：《四朝闻见录》甲集“宪圣拥立”记载的宁宗赵扩即位，似乎有的儿戏，但有趣得多，我们一起来欣赏一下。

第二天，召嘉王赵扩及吴兴郡王赵抦入慈福宫，宪圣太后悲痛不已，先对赵抦道：“外面议论都说要立你，我思量万事应该从长，嘉王年龄更大，皇帝先让他做。他做了你再做，这是祖宗旧例！”

赵抦吓得脸色都变了，跪拜完毕后，便逃出来了。嘉王听了，也想逃，不料早被宪圣太后安排韩侂胄拖住，赵扩不能出来，口里连连喊：“告大妈妈（太奶奶的意思，指宪圣太后），臣做不得，做不得！”

宪圣太后命韩侂胄：“取皇袍来，我亲自给他披上！”

赵扩听了着急，拽着韩侂胄的胳膊靠在大殿柱子上，不让韩侂胄去拿皇袍。宪圣太后斥责赵扩，让他放手站好，并指责道：“我见你公公（指赵构），又见你大爹爹（指赵眘），见你爷（指赵惇），如今又见你。”说完泪如雨下。

韩侂胄在旁极力以天命难违劝导，赵扩知宪圣太后意志坚决而且发怒，这才穿了皇袍。口里犹喃喃自语道：“臣做不得，做不得！”。

附录：光宗在位年号及历任宰相

淳熙十六年（公元1189年，光宗二月即位）：留正（正月任），周必大（五月免）；

绍熙元年（公元1190年）：留正；

绍熙二年（公元1191年）：留正；

绍熙三年（公元1192年）：留正；

绍熙四年（公元1193年）：留正，葛邲（三月任）；

绍熙五年（公元1194年，宁宗七月即位）：留正（八月免），葛邲（正月免），赵汝愚（八月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