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经错乱难为君

                    第九节 赵眘崩

公元1194年正月初一，赵惇给太上皇赵眘拜完年十天后，赵眘病了，而赵惇却以自己有病为由，没有到重华宫去探病。那么，赵惇是否真病了？有可能，因为三月赵眘妻子寿成皇后谢氏生日，还特意传谕，要赵惇免朝重华宫上寿。

但是到四月初，赵惇身体有了好转，他好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重华宫探望老父，而是带领李凤娘等后宫嫔妃游玩玉津园。这就惹众怒了。

兵部尚书罗点请赵惇游玩之前，先过重华宫，并道：“陛下为寿皇之子，四十多年从没有非议，只不过因为郊祀回来后身体不适，寿皇曾经到皇宫督责，左右之人受了责骂，从此进谗言离间，假如真有离间之人，应该立即予以诛杀，而不应该听信。如果深居皇宫不出，亏欠为子之道，众口铄金，祸患不远，陛下不能不仔细考虑啊！”

赵惇却道：“爱卿可以替朕多多周旋啊！”

黄裳接口道：“父子至亲，旁人怎么调护周旋？”

罗点也道：“陛下一出，万事释然，何须调护？”

赵惇仍没有答应，罗点又率讲官进谏。赵惇言不由衷地道：“朕心里也日夜思念寿皇！”罗点立即怼他：“陛下久不朝拜，即是有这份心，不去当面朝拜，怎么表白？”赵惇默然。可见，赵惇身体并无多大病情，而是心理疾病很严重。

太学生程肖等写信给宰执大臣，说皇帝不朝太上皇，传得民间沸沸扬扬。折腾多日，赵惇终于答应四天后去重华宫。到了那天，宰相率百官入宫等候，直到日中，赵惇又命内侍传口谕，说自己病了，不能去了。

群臣大概都不记得，这是皇帝赵惇第几次“放鸽子”了，一百多大臣纷纷上疏皇帝，请求赵惇将自己撤职算了，赵惇又下诏，不批准。

群臣遇到这样的主子，简直无计可施，只得另辟新径。中书舍人陈傅良请以亲王、执政大臣或皇亲一人充任重华宫使，以便管理内侍、通报赵眘病情，赵惇不批；言官上疏弹劾内侍陈源、杨舜卿、林亿年离间皇帝和太上皇，请求罢逐他们，赵惇还是不批，当然，是不是李凤娘越俎代庖，很难说。

到五月，赵眘的病逐渐恶化，特别想见赵惇，几次睁眼向御榻四周察看赵惇有无在身旁。陈傅良见赵惇屡不听劝，也撂挑子，上缴朝廷任命书，出城待罪，说是待罪，其实是眼不见心不烦。谁让自己摊上这样不通情理的主子呢？

宰相想做最后的努力，率领宰执大臣进谏，赵惇听着听着，竟拂袖而去，留正迫不得已，扯着赵惇龙袍不撒手。罗点进言道：“寿皇病危，今天再不去见面，后悔莫及！”

赵惇置入罔闻，径直往后宫而去，一群大臣跟在他屁股后面，留正还拖着他的龙袍呢。到了福宁殿，赵惇一言不发进去了，大臣不敢进后宫，只能在宫门口止步，随着内侍将大门关闭，众臣失望莫名，痛哭而去。

过了两天，留正等又入对进谏，赵惇听烦了，竟命知阁门事韩侂胄传旨，将宰执大臣全部赶出，留正等失神落魄，出了京城，全部到浙江亭待罪。消息传到重华宫，赵眘的病情又增加了几分。

韩侂胄获悉宰执大臣出了城门，对赵惇奏道：“昨天传陛下旨意，命宰执大臣出殿门，可宰执大臣都出了都城门，请陛下宣他们进城！”赵惇同意了，留正和赵汝愚等大臣这才各自回了府邸。第二日，赵惇召罗点入对，罗点首先承认错误道：“前日因为心情迫切，举止失当，陛下赦罪，可是扯龙袍的事，前朝也有先例！”

赵惇道：“扯龙袍当然可以，可怎么能跟朕到后宫？”赵惇答应五月十五日朝拜重华宫，三天后，赵惇照例放了鸽子！五月二十三日，赵惇上完朝，彭龟年不离班位，伏地叩头不已，头破血流，血染砖壁。赵惇装聋作哑地问道：“素知爱卿忠直，还有什么话要说么？”

彭龟年道：“今日之事，无有大过于朝拜重华宫的！”

赵惇道：“朕会去！”

彭龟年道：“陛下屡次许诺臣，一入宫就反悔。内外不通，臣痛心万分！”

同知枢密院事余端礼在旁边道：“额头叩丹墀，表达忠恳，一般臣子谁能做到？”

对此，赵惇可能也有所触动，不由说了两个字：“知之！”可他“知之”不“为之”，群臣一筹莫展。

第二天，黄裳、彭龟年、沈有开等想到了一个折中办法，奏请嘉王赵扩到重华宫看望他赵眘，这次，赵惇还真同意了。嘉王到重华宫后，赵眘见到了孙子，很是激动。

六月八日，重华宫提举关礼，到知枢密院事赵汝愚家报告，说太上皇赵眘病危不行了，赵汝愚忙和宰相留正、参知政事陈騤、同知枢密院事余端礼力请赵惇过重华宫，赵惇以为宰执大臣们想尽办法骗他去，不相信，当然也就不会移驾了。

赵惇就这样狠着心肠，不去重华宫见赵眘临终前的最后一面，赵眘望穿秋水，终归抱憾而去，六月初九日，赵眘在重华宫驾崩，享年六十八岁。

佐料：《宋史.罗点传》有段罗点和赵惇的对话，透露出很多信息量，大家来研究一下。

赵惇召罗点到便殿，罗点道：“近来朝廷内外相传，陛下被后宫限制，不能出宫，溺于酒色，不理政事，是真的么？”

赵惇连忙否认：“哪有此时事？”

罗点道：“臣其实也了解一些。但臣私下以为，宫禁内总有些不愉快的事，所以用酒排遣而已。如果民间百姓，家庭不顺，允许他们纵酒解愁。然而人君主宰天下，其心胸可比青天白日，风雨雷电消散后，自然清澈明亮，怎么能留有些微的芥蒂在心头？”

罗点说这段话的意思，很明显是指责赵惇嗜酒无度，既受制于李凤娘，还致使自己身体不适。他劝赵惇放开心胸，大肚容天下。可惜的是，赵惇把它做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