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蜃子别石中虚,出“秋波致爽斋”,执鱼杖前行。心下暗思:“此番俊游人间,本意领略风物人情,岂料所见者无非婆娑泪眼,寂寞情怀,一何可悲,一何可叹!”
蜃子心有所动。不觉已是薄暮时分,但见山峦雄峙,昏暗弥漫。移时四下漆染,时有风掠,亦有惊羽。朦胧有一石,甚巨阔,犹如牛马,似欲腾空,渺茫哞嘶,甚是骇人。
蜃子一跃而起,落于“牛马之背”,甚平展。此际山林如墨,星眸初张;万籁俱寂,心若鼓振。蜃子平躺,闭目悠游:或太玄鉴阁,或玄池游弋;风闻卧云寺却不曾见识“渔风”,临鉴阁未见得“卧叟”;长生观散道士据闻人间大德,精魂具结于太玄。守静庵“妙心”乃虎首狐身,虎首人心,人面兽心。“三狸”困于幻影,花狸死于非命,黑白二狸以心窟为穴,幻化妖娆而恣意浪行,终遭殄灭。未知坠心者几何矣!“太玄上人”居“统府”,一死生。亦未知其“玄天宴”如何。“道隐”、“佛显”果掌控“玄天宫”乎?“三蛾眉”既殤,天帝之“云水图”其谁执也?蜃子思绪纷飞如雪花飘荡,忽觉身心明光,林杪颤动。
一轮皓月,清辉流泄。山木森森,远影幽幽;如狸似猫之物,于高乔隐约攒动;微风漾澜,树影婆娑,高低上下,摄人心胆。月轮纵跳如登山,清辉流溢,月轮愈瘦。微觉清露氤氲,寒气透骨。蜃子神思于月映之下愈加清明。不由神思复荡,意兴曲折,回还往复,不能自已……
“秋水雁翎阁”之白衣子,当世豪杰,囿于清流,怀抱明月,浊酒销忧。时有清泪,聊以映心;“不平剑”鸣于秋水,一片心如冰似玉;蜃子太玄一珠,何德也?以有莫逆。执“不平”展壮怀,白衣之激烈乎?至若生前若存若亡,难与一言,死后大放悲声于父母堂前者,阴德有亏复贿赂于“马面牛首”者,披枷带锁倾尽所有以赎罪,期苟延残喘者,车载斗量,岂可胜计哉?
东郭担浆、西门炊夫,高义之士也。名不见经传,引车卖浆者流,煎炒烹炸之属,不居庙堂之高,处江湖之远却敞怀以亮节也;英娘虽一介女流,巾帼也!支离之家虽强梁亦未能使之屈就也。女子雄飞,一何壮哉!宝儿夭殤,海波荡荡,朝思暮想未尝不令人痛断肝肠也!所恨者,无稽岛乃汪洋毒瘤,大海痼疾,惟愿一朝铲除以绝人祸也!
海外野叟,洪荒俊逸也。不违于心而纵横古今,元婴之体悠游于方内方外无生无死者,虽鬼神不能制,乃方外之方,方内之内也。中虚兄淡泊瓮中之天,以神交不以目遇,会心于万里,莫逆于古今;天地自构,无假日月,形神自如,游于气海,逍遥无所限也。然“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动于中发乎情,必有所意者。江淹作《别赋》良有以也,今蜃子邀海内群英于海楼相会亦情之至也!
蜃子思至此,心海荡漾以致鱼跃。藉月色,祭鱼杖,但见“对鱼”明灭,化作金银双龙,蜃子双足分踏二龙之首,沓若流星,直射海眼。
翌日,山人或曰:“昨宵起解,望山巅光华灿然,逼人心目,未审何物也。”众笑而非之,以为病。
不日,距海眼三百里,蜃子复吐青气结一楼,曰“蜃楼”;又散白气散一市,曰“海市”。形质规模较之前犹大。
自是:
海风荡荡蜃楼起,波涛滚滚海市开。
宇内群英同聚首,妙笔攒动锦绣来。
欲知后事,且观海楼会下节之“柬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