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黑人做老婆
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我便来到“北京饭店”坐下,在网上和国内的同行交流一下宝石的行情,或者和朋友们胡扯闲聊一番。眼下,已进六月,朋友说,济南已经热成个大蒸笼。这边还好,坐在合欢树浓郁的树荫下,微风拂过,清新凉爽。说实话,在非洲生活还是挺惬意的。
几天来,“北京饭店”的主要话题是:小谢的“老婆”要来,带着他从没见过的儿子从乡下来。小谢不承认那是他“老婆”。两个人没有登记,也没举办过婚礼,只是同居过一段时间而已,从法律角度来说,不能算是“老婆”。议论中,有人给小谢出主意:你想办法拿到孩子的出生证,再去做个亲子鉴定,可以去大使馆给孩子办理中国护照,如果你愿意,以后可以把孩子带回国。说来说去,没人为孩子的母亲考虑。
来坦桑尼亚之前,我在欧洲断断续续地住过四年,主要是采购大宗物资。我不会外语,走到哪里都需要翻译。有的翻译是我在欧洲的朋友,但大部分是国内或台湾在当地上学的留学生。本来,我是给老外带来利润的买家,起码应该和他们平起平坐。但那些翻译在老外面前那副低眉顺眼,谦卑讨好的样子,让我心里极不舒服。
有一次,和法国的一家公司谈生意,价格成了双方争执的焦点,担任翻译的是我的朋友。在双方几乎要谈崩的时候,他依然垂首低眉,神态恭敬甚至有些卑微地陪着笑脸和那法国人讲话。我看得出来:他在翻译我的话时已经“过滤”掉一些他认为不好听的话。这令我十分恼火。我不明白,他已经在法国生活了三十多年了,怎么还是二等公民的样子。
在非洲就不同了。我刚到坦桑尼亚的时候,给我担任翻译的是湖南的一个小伙子。在与黑人接触或谈生意的时候,他那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样子常让我不好意思。实在看不过去的时候,我会提醒他客气一点。他却回答,对黑人不能太客气,太客气了,他会踩着鼻子上脸。我无语,人家毕竟来非洲好几年了,比我清楚如何与黑人相处。
来坦桑尼亚做生意的人,大部分都是在海边租一个别墅。然后,聘一个保安、一个佣人、一个花匠,转瞬间便过上贵族般的生活。当然,那些大公司不是这样子。像中铁公司、中建公司、山东路桥、四川宏达等公司,人家都有自己的营地。圈起一个大大的院子,里面有宿舍、食堂、小卖部,有的还有自己的卫生室。
说来说去,这都与经济有关。保安和花匠的工资每月大约300元人民币,佣人则200到250左右。
任何地方都一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取决于经济实力。处于经济优势地位的人,在心理上容易产生优越感,在人际交往中不自觉地表现出主导性和支配欲,也容易忽视他人的意见。经济处于劣势的人可能会产生自卑心理,在与经济条件好的人交往时,往往会表现出拘谨、不自信,甚至主动放弃表达自身想法和争取平等权益的机会。
非洲差不多就是让大部分华人找到优越感的地方。
住久了,你会经常见到一些中非混血的孩子,也会听到许许多多中国人和当地姑娘同居几年后,生下一个或两个孩子,一回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大公司的营地门口,经常有拖儿带女的女人来询问打探情况。她们的男人以前就在这里面工作,回国后便失去联系。
“北京饭店”的小谢也大致是这种情况。他以前在乞力马扎罗山凯悦酒店做厨师。那是一家五星级酒店,工资也很高。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离开了那家酒店,到“北京饭店”来做厨师。他自己说,在那家酒店工作的时候,他喜欢上了一个做服务员的当地姑娘。两个人在外面租房子同居。随后,那姑娘怀孕了。临产的时候,姑娘回了自己的老家。小谢说,最近那姑娘要来找他,孩子也已经十个月了。
“好事呀!你一点也不费力气就当上爹了。”我们几个老在“北京饭店”玩的人,都半真半假地祝贺他,并催促他赶紧把自己宿舍里的单人床换成大床。可他还犹犹豫豫地考虑要不要去车站接人家。
小谢是四川人,个子很小,一米五左右,身子也单薄瘦弱。像他这样的,除非很有钱,否则,在国内是绝对娶不上媳妇的。看着他犹豫、迟疑不决的样子,大家都调侃他,戏谑他。最终,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拿不准那孩子是不是他的。那女人在和他同居前,曾和一个当地年轻人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
大家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最后,不知是谁出了个主意:去接那女孩的时候,我们陪着他去,小谢先躲在车上不要下去,等那女人下车后,别人先过去看看孩子,如果肤色较浅,小谢便马上过去迎接,否则,小谢则不必露面。
我在非洲见过很多这样的临时夫妻,或者叫同居者。不知道女方是怎么想的?但几乎没有一个男人是真心真意地爱上对方。
黑人对待婚姻的态度也和我们大不一样。平时,经常可以看到一些年龄不大、稚气未脱的姑娘,手牵着一个孩子,背上还驮着一个孩子。看上去像是姐姐照看弟妹,问过以后才知道那是她的孩子。而且,她自己才刚刚过了二十岁。再细问,孩子的父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北京饭店”的吧台上,那个个子很高,足有一米七多的姑娘,长相精致,睫毛纤长浓密,笑起来时弯成月牙;鼻梁高挺且精巧,鼻尖上翘;微微上扬的唇角永远挂着笑意,不经意间露出的洁白牙齿,像碎钻般耀眼夺目。深色的肌肤泛着缎面般的光泽,腰肢与臀部的曲线宛如起伏的沙丘,既张扬着野性的生命力,又带着浑然天成的优雅。
一说到这个姑娘,我就唠唠叨叨,忍不住多费些笔墨。究其原因,是那姑娘太美了,美若天仙。至今,我手机里还保存着她的照片。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22岁,已经是一个五岁小女孩的妈妈。她每月的工资是十万先令,约合300元人民币。我天天去“北京饭店”,每次去都会看到她。听说,三年多的时间里,她曾经和四个中国人同居过,但没有一个能长久相守。也听说,她生活的很艰难。家里,除了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还有一个瘫在床上的父亲。全家人就靠她的工资活着。
中国人从骨子里喜欢肤白。如果一个男人从国外带回去一个白肤色的女人,无论这女人是哪国人,都会被路人投去羡慕的目光。如果你带回去一个黑肤色的女人,也许这女人是亿万富豪或总统的女儿,但你收到的依然是不屑的目光。
坊间还传闻,黑人身上有“狐臭”,事实上,有“狐臭”的只是少数人。
其实,小谢也做了迎接那女孩的准备。单人床换成双人床,还去“中国城”超市买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也买好了奶瓶和奶粉。直到人家来的那一天,不知道谁提醒了一句,他才想起来要买婴儿尿布,又跑了一趟“中国城”超市,买回来一大包尿不湿。看得出来,这几天,小谢的心里也忐忑、激动、期待、兴奋。
周围的人都说他,你要对人家好一点,不管怎么说,人家给你生了一个大儿子。那母子从阿鲁沙乘大巴来,全程六百多公里,预计下午五点多到。我们和小张陪小谢去汽车站接人。那天,大巴车晚点,五点四十分的时候还没到。这让人不免有些担心。达累斯萨拉姆的日落时间早,大约六点半左右就会夜幕降临。我们担心的是:天黑了,看不清那孩子的肤色。回头瞧一眼小谢的脸色,也是焦急不安的神情。
六点刚过,大巴车到了。我们三个远远地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下车的旅客,其间先后有两对母子下车,小谢都摇头,嘴里喃喃地念着:“不是,不是。”
就在旅客几乎下完的时候,见又一对母子下来,司机从行李舱里搬出一个大箱子送到那母子身边。
“是她!就是她!”小谢有些激动,伸手指着那女人喊道。
小张动作快,立马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那女人身边,我紧跟其后,小谢则待在车里,低下头藏在座位后面。
此时,下车的旅客已经散尽,只剩下那女孩独自一人,抱着孩子,四处张望,找寻着来接她的人。
小张走到那女孩的面前,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随之伸手去抱孩子。此时,我也到了他们身边,惊喜地看到小张抱起来的那孩子又白又胖。与此同时,小谢也疾步跑来。此时,我心里五味杂陈,不由得眼眶湿润起来。
回来的路上,我偷偷观察了一下,那女孩倒是一个不错的姑娘,肤色不是很深,五官也端庄秀美。从表情上,看不出女孩见了丈夫的那种喜悦,更多的是羞怯中的恍忽和不安。我心里不免有些怜惜,假若自己的女儿也是这般境地,我将何以面对。想到这里,心,犹如刀割一般。
小谢说,那女孩生完孩子的时候才刚刚十九岁,比他整整小了十岁。
不知道这女孩子往后的命运如何?也许像那些在中国公司大门口寻夫的女人一样,也许小谢会和她登记结婚,带她和孩子一起回中国四川。
后来,我和小谢断了联系,就不知道她们母子的生活现状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