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入为主的思想真的很容易把人带偏,如果按照旁人推荐的顺序来读冯内古特,一定可以找到《时震》身上延续着《猫的摇篮》《冠军早餐》《五号屠场》们的荒诞不经、嬉笑怒骂。但我是从《囚鸟》开始的,便习惯性地将他想象成为以“我的一群朋友”开道的“伪自传体”,他在囚鸟中表现出的黑色幽默极有杀伤力地瞄准了整整的一代美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那么在之后的阅读过程中,我就会时不时去贴合这种丑角的堕落历程——自命不凡的人往往深受痛苦,他们将要面临的死亡是另一大群人的狂欢,那么享受当下的快乐是自然且勇敢的表现,乐观的悲观主义者当是如此。
抛开《没有国家的人》这本真正意义上的封笔之作,早在《时震》出版的1997年,冯内古特就已经挑明了本书的结尾意味。当然,前者只是散文,后者的确是小说范围内的收官,《冠军早餐》中的Kilgore再次在这里出现,以他的短篇小说为作者“代言”,也的确算得上是招牌式冯内古特了。
“时震”这一概念,为“自由意志”提供了在践行方面相对可控的证明途径——假设,通过让宇宙收缩(熵减)的方式让时光倒流,在所有条件完全不变的前提下,设定一个倒流值(文中指代1991年到2001年期间),十年之后重新正向流动。如果,万物的选择路径与十年前发生倒流的那一刻完全相符,那么我们就可以证明“自由意志”并不存在,反之同样成立。
然而,依旧无法改变的是,我们作为参与实验者,便同时失去了观测者的身份,即我们无法同一时段下加入倒流行列又记录自己前后区别,这个时候,我们就需要一个平行时空作为同等条件下的变量对比。当然,时至今日,已经有很多人将这种行为看作是一场悖论,因为我们无法确切地肯定操控它所做出变化的究竟是“自由意志”还是单纯的“随机选择”。
无论是宇宙决定论,还是非决定论,都在观点上驳斥了“自由意志”的合理性,但这是从哲学的角度思考事物本源的流向,故而会过于理性。然而从冯内古特这一文学家的角度思量,相信自由意志的存在,是对人类本我中“灵魂”的认可,它也许并不完全出于感性的人文主义关怀,但事实也同样证明,哲学家和文学家会成为朋友,但很难结合为同路人。
思考方式决定了冯内古特的天马行空让读者很难驾驭,确切来说,我也并不敢肯定自己看懂了什么,因为对于我自身而言,那些碎片化文字决定了我已经无法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否早就和大师背道而驰。就像我其实依旧不明白《五号屠场》里的毕利到底是异想天开地说笑话还是早就说服了自己。
当然,这并不影响我们对冯内古特作出评价,因为他的标签足够显著(虽然我并不赞同给文学大师们设定标签,他们的丰富性并不需要我们来划分组别)——黑色幽默作家、科幻作家、有趣的文字游戏、人道主义号召者,夹带私货的妄人等等。
无论是他在借用尼采名言之前,先一句介绍到“患梅毒的德国哲学家弗雷德里克·威廉·尼采”;还是在针对宗教主义和人文主义上“对立”和“相洽”问题的阐述。讽刺甚至谩骂眼前的一切,又似乎看起来并不那么鲁莽和焦躁,他的长寿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他并不是实际上的悲观。
如果重复一次,你的选择是不是还同样糟糕?作者的意思是,你还是会糟糕下去。看开一切的冷淡风,果然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