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诚〈孟子〉学习笔记195，6-4-4，滕文公章句下4-4》

今天是丙申年辛丑月壬子日，腊月廿八，2017年1月25日星期三。大寒二候。Happy birthday to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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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寒二候，征鸟厉疾。征鸟，鹰隼之属，杀气盛极，故猛厉迅疾而善于击也。

花信風，獐耳善喻。毛蟲三百六十，唯獐其耳三岐。有艸於兹，花小于錢，粉红可爱，葉厚而三尖，呼為獐耳細辛，可謂善取喻矣。］

【＂且子食志乎？食功乎？＂

曰：＂食志。＂

曰：＂有人于此，毁瓦画墁，其志将以此求食也，则子食之乎？＂

曰：＂否。＂

曰：＂然则子非食志也，食功也。＂】

一．

孟子接着诘问彭更，出力的人获得报酬，用人者付出报酬，这总是常理吧。我且问你，你平时请人时，你是按照他的动机付钱呢？还是按照功绩付钱呢？

彭更好呆也是孟子弟子，也是读过书的，总不能自己否定自己吧，他刚刚否认自己＂君子无事而食＂，也就是说，不敢说读书人没有实际用处了。则他下面的应答真是强应了，他说：＂食志＂，意思是说，我是按照动机付钱的。那些木匠车工，他们的动机就是赚钱，所以我付钱给他们。

孟子说，好，你说你是因为对方的动机付钱的是吧？现在，这里有个匠人，把屋瓦打碎，在新刷的墙壁上乱涂乱画，对你来说，不但无功，反而有害，而他这么做，其动机是为了弄到吃的，你会付钱给他吗？

彭更说，那当然不会。

孟子说，那么，现在很清楚了，你并不是根据动机付钱，你也还是根据功绩付钱的。

二．彭更对孟子老师的质疑，到底是为什么呢？

说到底，他还是觉得老师没干成什么事儿，既没开疆，也没拓土；既没富民，也没强国。迂阔无用，啥都没落实。拿那么多钱，仪仗那么大，没干出什么成绩，所以觉得过分了。

这种就事论事的思想，战国如此，当今社会尤烈。不问价值，而其口中所谓价值就是你帮我解决了什么问题？干了多长时间？干了多少事？变相的计时工资和计件工资嘛。

不能说这种思维完全是不对的，但这种知性思维逻辑只在较低层面有效；再往上，到了理性思维逻辑层面，那就错了。此其一。

第二，如果按照诸侯国君的意思弄一套可行性研究报告，有没有人这么干呢？有。这种事是商鞅、苏秦干的事儿。

商鞅前后三次向秦孝公做报告，第一回讲帝道，秦孝公不爱听，把推荐人骂了一通；商鞅再次央求，这次讲王道，秦孝公还是没兴趣，打瞌睡；商鞅跟推荐人说，最后一次，这次肯定行。这一次商鞅讲霸道，秦孝公来精神了，凑近了听他讲，一连三天召他进宫做汇报。苏秦也一样，苏秦的具体经过不赘述了。

值得今人分析的是，他们能聊到一块儿的粘合剂是什么？两个字：速效。秦孝王要的是速效感冒胶囊。商鞅学问是高的，从帝道、王道到霸道都是掌握的，他在试了两次之后，最后从口袋里掏出速效感冒胶囊：霸道。于是，两人一拍即合，高高兴兴地手拉手跳到深坑里去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就跟壮阳药一样，管一时痛快，但破坏性极大。可是，有人会说，毕竟，商鞅成功了不是吗？是，商鞅威风了，几年呢？十年，就被秦惠公车裂了。还有人会说，虽然商鞅不得好死，但他把秦国弄成第一强国了啊。是，秦国走上了法家强国之路，统一了六国，然后呢？十四年即被灭国。所以说，商鞅的学问是掌握了，但学养没通，这就免不了灾及身家。

孟子呢，不。

正如孟子在前面跟齐宣王的对话一样，你若得到一块好玉，你必定交给玉匠雕刻成成品，你不会说：把你学的放一边，按照我说的搞；那么，治平天下这样重要的事，更应该这样啊，怎么反而说，把你学的放一边，按照我说的搞呢？所以，孟子从头到尾坚持以宾师自处，绝不接受以臣礼召他的召见。不去。

三．尊贤，用贤，这是两件事。不是一件事。

齐宣王尊重孟子吧？非常尊重。客气得很。他不仅为孟子的离开伤心难过，而且提出在国都专门开辟府坻，专养孟子，连他的学生一起奉养，号召国家的俊杰贤士前去向他学习。这算尊重吧？但他始终没有想过请孟子操盘的事儿。

孔子评价管仲＂器小＂，为什么？因为齐景公放权给他搞，四十年，虽然成绩斐然，可是，从更高层次上讲，又是暴殄珍物一样。齐国称霸，仅一世而衰。没有再次创造出如周公一样的＂为天下开太平＂的大事业大文明。

尊贤，固然可贵，谁稀罕啊！

用贤，这才是大功！

四．儒家啥态度呢？

商鞅、苏秦一类，他们用功学习的精神尚算励志，可是，最终的学养和智慧差太远了，他们是后世读书人的反面案例。

孟子则气象万千，绝不搞投机取巧之举。齐宣王说想听您讲讲晋文公、齐景公称霸的事。孟子说，孔子门生，未闻晋文齐景之事。没学过这些，你要听，我这儿只有一样，王道，给您讲讲这个可以。

这么搞，谈不到一块儿怎么办呢？

用我则行道。行则仁政盛治，开万世之太平。

不合则去。拜拜。

虽然这些君主对孟子尽显尊贤之礼，但是，却不能尽用贤之道。只跟你清谈，没有决策，没有执行力，没有落实。使孟子之志不得展开，这不是孟子的初心。彭更却认为拿了高额顾问费而没干出成果，何其刻薄！

【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著

《张居正讲解＜孟子＞》张居正著

《读四书大全说》王夫之著

《孟子正义》焦循著

《孟子译注》杨伯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