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对于这个悲喜交替的季节,造物者让万物一面是临行告别的形态,又让其以胜利者的姿态显现。在这样的季节再配上几场雨,那便更显凄零,令人哀婉。
对于一个常怀漂泊感的人,在这样的季节,总觉得无所适从,故乡的秋是多彩的;对于一个于钟情于天籁之音的人,秋夜如只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霓虹闪烁,便觉得太过浮躁耀眼,无处安放洁净的灵魂。故乡的秋夜几乎天天可听见纯粹的交响乐,你可别恼,因为它们一生或许就这么一回。
城里似乎是没有秋的,一段炙热的夏之后,就到冬天了!你几乎看不见挂在小草顶尖上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的晶莹露珠;也看不到“槲叶落山路”的悲壮苍凉!经过一段长夏,穿着单薄的行人突然把自己包裹起来,冬天就到了。你也不能从挺拔的行道树去辨别,因为它们一年四季都是绿的,否则怎么能映衬得了不舍驻足停息的行人。
故乡的秋,是受宠的,两条清澈的河流把它严严实实拥入怀抱,溪外群山层层包裹,生怕它一不小心会受到朔风的伤害,任由秋风撕扯着自己的发肤也要把寒风挡在外面!日夜流淌的溪水在寂静的夜应和着老房屋墙角下原住虫的鸣唱,如夜灯下母亲的摇篮曲般,让古镇渐渐入眠。这个千年古镇在造物者面前,如襁褓中的婴孩,乖巧地躺着美美地享受着温暖的怀抱!
有了群山宠溺的故乡,是放纵的!阳光此时挑逗着芦溪河的水,发出粼粼波光,直逼你的眼,生怕你一眼看穿了河水,殊不知,河中的鲦鱼群早已背叛了它。吊脚楼上家家户户想抓住盛夏的尾巴,一不小心就到初秋,他们在木板楼上用几根木棍撑起一个个竹匾上开始晒秋,红红的辣椒裹着用糯米特制的酱,被剖开茄子渐变成黑色,白色的豆腐晒成土黄块……最美的是来点小风,空气中弥漫着香甜味,让你可望不可及,情不自禁咽着口水。
五行中,秋属金,因为秋天是金黄色的。放眼望去,一片金色,万物秉承了农人身上谦逊的品质,低着头亲吻着滋养它们的大地。连绵的群山把金色高高地举过头顶,如虔诚的祭拜者,对着上苍告慰。田野、晒谷场上漫布着谷子的清香,浸染了家家户户灶头。
秋是孩子们的天堂,不必说家种的柚桔梨,漫山遍野地果子,任由你随意采,最常见的有“楠楠”(赤楠)、“地茄子”(地捻),吃完后嘴角留下的尽是墨色!再渐入深秋,你便可见三五成群的孩子们,手挎一个破旧竹篮,篮内放把长着锈的剪刀,相邀进山摘毛栗子,采回后并不急于剥开外面长满刺的壳,用筐倒扣,不出几天,刺壳自行裂开,只需小心拾捡,不一会就“颗粒归仓”了,乌褐色的毛栗生吃或放在锅内加一小把盐,用水煮熟,捞出,滤干,装袋,即食,煞是美味!
秋夜,更是为孩子们定制的。夕阳还未曾褪去,一群群手捧瓷碗的孩童便在“留候第”的院内商议游戏,喜闻乐见的是捉迷藏,这种游戏只属于秋,春天过潮,夏天虫咬,冬天太凉。只有秋能完美承办这场活动,无需策划,尤其是钻在刚从田里运回的松软的稻草垛里,淡淡的稻杆香,是最好的催眠大师。待夜已深沉,还未现身的伙伴,估计就躺在草垛睡着了,不久你便可听见妇女撕扯着嗓门的呼叫声,无需过多担忧,当一阵轻微答应声从草垛传来,接着窸窣的稻草声,他的身影就出现了,慢慢悠悠跟着大人回家,四处便归于寂静,把一切还给秋虫!
秋,把一切美好都给予了故乡!让她尽展极姸之态,怎不令漂泊在外的人不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