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艾伟的作品,又和之前共读的《最后一天和另外的某一天》感觉不同,虽然都是瞄准社会低阶级人群,且主人公表象的善良下埋藏着由无法释怀的痛苦转化而成的恶意,但,显然这部作品更贴近生活。至少是我这样以为吧。《演唱会》更加温情,尤其是在那样一个寒冷的雪夜,我却因此而温暖。
作品讲述了北方隆冬时分,一个买到演唱会假票无法入场的小男孩偶遇陌生中年男子后发生的故事。
读这部作品时注意到几点:
首先是背景和时间。冬日,风夹着雪花的无情将人生的孤独和痛苦具象化了。广场、黄色的灯、冒着热气的羊肉串、被扣得紧紧的安全带,甚至是后来温暖的被窝,无一不在融化“男人”的心。大冷的天,孩子因为买到假票进不去,徘徊在广场不愿离开,可为什么男人也守在那里呢?文中写“好像是烤羊肉串引起了男人的饥饿感,他拍了拍体育场那根巨大的钢柱,从黑处钻出来……”并不是。他只是在等待、在感受那个曾经陪在自己身边的又意外死去的孩子到底是如何着迷于这位歌星的。作为道具之一的“羊肉串”像一把钥匙,打开的是两个此时无依的心灵。
其次,想说孩子戴着的墨镜。大晚上,为什么要戴着墨镜?我认为这是意象。意在表现男人丧子后肯定会有的,那便是对社会的仇视,也可以说自从意外发生后,任何和和美美在男人眼中都是痛苦,他的“有色眼镜”早就在无意识中戴上了。文中两人的对话,“瞎了”“没瞎”,摘掉眼睛给男人试戴等细节,也可以视作这事件最终结局的佐证。
假如男孩没有遇到男人,他便不会有这样一个毕生难忘的“奇遇”;假如男人没有遇到男孩,他可能还是无法释怀,无法走进那段痛心疾首的往事,无法安睡,无法面对男孩,更无法面对自己。两人都骂票贩子该死,究竟谁更发自内心呢?
再说摩天轮上的经过。紧扣的安全带代表男人害怕失去男孩的担忧,摩天轮下降时两人的一问一答是作者的巧妙叙事方式,将空间和时间都流动起来,又可以将主要人物的背景清晰介绍出来。且,我始终觉得,摩天轮的设置也是意象,象征着人生的轮回。男人的痛苦是从这里开始的,或许无数个黑夜里他都曾到过这里,甚至他学会如何操作摩天轮,或者他也想过从摩天轮上一跃而下……而不再印刷假票的决定是否也是他站在重新开始的起点上所做出的决定呢?
最后,想说那个破败的家。无论是外墙还是屋内,都毫无生气,似乎这间屋子也死在了过去的某个时刻,唯一清晰的是照片上的小男孩。其实男人经历了强烈的思想斗争,在游乐场、回家路上,包括进屋后可能都在斗争,但他的内心还是解冻了。他想留下这个孩子,不只是表象说的天冷,更是觉得这个家里有那样一个和自己失去了的孩子一样大的、喜欢听演唱会的男孩,就会变得有温度了。他舍不得放开抓住他大手的小手,他半夜起来给他掖被角,早上会被身边那个软软的、温暖的身体吓一跳,又怕惊醒对方。他会贴心给他买早点,留字条,最终还是觉得不放心,半路请假回来看他……这些行为无一不在暴露男人对男孩的珍惜,更像是弥补。其实让人很痛心。
说到结局。男人回来后,发现男孩不见了,同时发现对方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做假票的事情。想象一下,此刻他的心情是怎样的?会害怕吗?还是后悔?抑或是痛苦?但不得不说,将假票全部烧掉的行为是他唯一的选择。爬在外墙上的孩子并不了解为何自己遇到的这个“骗子”要那样照顾自己,甚至承诺以后会给他买一张真的演唱会门票。经历和年纪决定他无法理解。但楼下邻居老太太的视角又把真相带给我们,——原来,一切只不过是画了一个数年的圆,就像是轮回,尽管时间错误人物错误,但,它确实在正确的地点发生了。
结尾是开放式的。男孩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告发男人,他也不确定对方以后会不会给他买真的门票,但他手里的字条却像一个承诺,——一个通往彼此慰藉的希望之门。我想,这个结局或许就是最好的模样了。
从起点出发,或许我们都不知道终点会在何时到来,但无论走多远,最终,总会有个叫作终点的地方在等着我们。
给被现实折磨得疲惫的自己多点鼓励,多点期待,多点祝福吧。愿每个人都轮回圆满。